根據雲嶺的風俗,死人下葬後,有三日圓墳的說法。
十号早上,丁甯早早起床,穿戴整齊,駕駛摩托車趕往山水墓園。
墓園環繞于山水之間,因此得名,周圍的風景自然沒得說,價格也高,能長眠于此的人非富即貴。
她停好摩托車,拾級而上。
這兩天響晴,經過工作人員的打理,墓園裡已恢複先前的風貌,朝陽映照露珠,花圃間更顯生機勃勃。
她精挑細選,糾結半天,摘幾朵認為最漂亮的捧在手心,嘴角上揚,眼睛卻不自覺濕潤了。
來得匆忙,都忘記給她帶禮物。
此前,丁甯并不知道墓碑的位置,不過她很快确定,不是祭祀節日,墓園裡的人不多,但都成雙結對,隻有安亦陽的身影,孤孤單單地搖曳着。
還記得初見他時的場景。
她和墳墓裡的女孩一起在機場大樓外等候,女孩在車上誇了一路,安亦陽這個男人簡直是天上少有,世間難求的極品。
她用打趣的語氣重複,“天上少有,世間難求?那隻能是陰曹地府的小鬼咯!”
然後,她們倆哈哈大笑。
那天的太陽特别大,晃得人睜不開眼睛,茫茫人海中,丁甯眼花缭亂,依稀看到一個人踏光而來……
亦或是雲嶺大學的安教授。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書本上蒼白的形象,在見到講台上的安亦陽那一刻,終于立體起來。
而遠處的男人,即使一個側影,也能看到頹廢、萎靡,仿若行屍走肉。
安亦陽終于意識到身邊多了個人。
“你來幹什麼?”
他的聲音冰冷無情,甚至帶有幾分仇恨。
丁甯似乎沒聽到,繼續目不轉睛地盯着墓碑。
墓碑上的女孩則是笑靥如花,亦如生前的模樣。
丁甯收回視線,看也沒看他,随意把鮮花擺在墓前。
“哦,那天我睡過了頭,想着相識一場,還是來看看。”
“那你可以走了。”
安亦陽的話字字落地。
丁甯哼笑兩聲,轉過頭,無懼他刀子般的眼神。
“安教授,你相信因果報應嗎?”
安亦陽極力壓制内心的洶湧,猩紅色雙眸抖了抖,然後學她嘲弄的語氣,“以前不信,現在我必須信。”
丁甯點點頭,指了指墓碑,咬牙切齒道:“她的報應她承着,我的報應,我等着。”
安亦陽的眼睛眯成縫,整個人抖若篩糠,他一字一句,“那我就等着,看你的報應。”
和安亦陽不歡而散後,丁甯駕車返回市裡,等紅燈時,從後視鏡中看到寶石藍。
她心頭一顫,紅燈變綠後,她兇狠地加了把油門。
摩托車當然沒法和豪車相比,寶石藍很快追上她,卻不超過她,隻與她并駕齊驅。
她踩一腳油門,它追上她,又踩一腳油門,又追上她,貓戲耍老鼠似的。
丁甯決定試試對方,轉彎處,靠邊停車。
寶石藍也停下,與她不遠不近的距離。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帶着頭盔呢,或許對方并沒有認出她。
丁甯假裝氣呼呼的,把車窗拍得啪啪作響,“哪個龜孫子,逗你奶奶呢??”
車窗不緊不慢落下來,露出一張男人的臉,濃眉大眼,容貌粗狂。
“還真是你呀?”
男人笑裡藏刀。
丁甯幻想破滅,卻極力掙紮着,“你什麼你,誰認識你呀?”
“救命啊!救命啊,井裡有人……”
男人捏住嗓子,模仿她的聲音,雖然一點都不像,但實事求是,她如果再狡辯,屬于心裡的鬼自己跳了出來。
丁甯裝作認真地打量他的臉,誇張地拍了拍大腿,“哎呀,原來是救命恩人呀?”
“想起來了?以為你不敢認呢?”男人皮笑肉不笑的。
雲勝集團,雲嶺孫家,這八個字在圈子屬于神奇般的存在。孫郗是孫家的第三個孩子,人稱“三先生”,他的私人司機兼保镖孫正,都叫他正哥。
丁甯從來不想認識什麼大人物,結果一不小心對方成為她的救命恩人,哪兒說理去?
她作勢撓撓頭,不好意思道:“你們不是外地的嗎?沒想到能在這碰上,哎呀!上次走得匆忙,忘記要聯系方式了,都沒機會好好謝謝你們,那個大哥,也在車上嗎?”
說罷探探脖子,隻看見後座男人的手臂,依然是棕色系的西裝。
“那你打算怎麼謝我們?”
孫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打趣道。
“改天,我請你們吃飯吧。”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現在吧。”
“現在也不是吃飯的點兒,再說,看你的車這麼好,肯定很有錢,你們吃飯的地方,我肯定消費不起呀!”
“你們那村子不是要拆遷了嗎?你馬上就是暴發戶了,還差一頓飯錢?”
“錢是家裡人的,又不是我的。”
扯淡呗,看誰能扯過誰。
這時候,後座突然輕咳了聲。
孫正馬上收斂玩味的嘴臉,“我們還有事,留個電話吧,有時間再聯系。”
丁甯十分不好意思,“我手機掉井裡了,還沒買新的呢,大哥,你說個号碼,我聯系你。”
孫正竟然真的說了串數字。
“記得聯系”
他然後朝她擺擺手,潇灑離開。
傍晚時分,丁甯踩點來到博遠休閑城。
博遠休閑城位置優越,總建築面積為20萬平方米,招商品牌超過300家,吃喝玩樂應有盡有。
博遠休閑城是雲勝集團的産業,雲勝集團的老闆姓孫,孫郗他爹。
想到這裡,她就肝疼。
她現在是四樓拳擊手的一名教練,手上有五個小朋友跟她學習,孩子們見教練姗姗來遲,一窩蜂跑過來,七嘴八舌說起後天的拳擊比賽。
“丁老師,後天的拳擊賽聽說你報了名?”
“丁老師,你一定能赢?”
“丁老師,我們到時候到現場給你助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