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爾公寓臨九天河而建，背靠八裡橋，這個地段每天都有很多晨練的人。

等紅綠燈時，孫郗遠遠看見，摩爾公寓大門口被行人裡外圍了好幾層，民警們拿着喇叭維持秩序。

A棟外牆上，挂着幾名特警隊員，藏在1302的窗外，公寓旁邊的大廈樓頂，有狙擊手潛伏着。

他的腦袋嗡嗡的。

“我已經調查清楚了，丁甯，二十歲，方城市人，街坊鄰居說，她父母應該不太喜歡她，八歲就把她送進新日雜技團掙錢，六年後雜技團解散，不知因為什麼父母把她趕出家門。”

“在雜技團時接觸到拳擊，十四歲之後成為職業拳手，18歲通過成人高考考上臨川大學，上了兩個月的學，突然休學嫁個一個德國商人，半年之後離婚，離婚後又回學校上學，去年年底向臨川大學申請了肄業……”

“說點有用的”

孫郗的語氣不太好，孫正偷偷看後視鏡，見他臉陰得可怕。

“丁甯申請的助學基金，來自二爺創辦的培才基金會，此外，和丁甯關系不錯的盧大勇，就是那個私家偵探，給二爺辦過事。”

“盧大勇在業界很有名，給很多大佬做過事，但人特别軸，不想接的工作，多少錢也不接，為此挨過不少揍，有一次差點被打死。二爺很賞識他，曾開出五百萬年薪的酬勞想把他納為己用，但被盧大勇拒絕了。”

寶石藍拐到摩爾公寓邊上的停車場，孫正小聲發問，“你是懷疑丁甯是二爺的人？”

孫郗若有所思。

“你下去打聽打聽，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回來告訴我。”

他沒再去看窗外的情況，思考該如何收拾殘局。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孫正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弗朗克被擊斃，丁甯身上全是血，被救護車拉走了。”

聽到這個結果，孫郗的心情很複雜，說不出慶幸，還是其他什麼。

“接下來怎麼辦？丁甯可不是省油的燈，萬一她和警察胡說八道，會很麻煩。”

孫郗沉默了會兒，淡淡道：“去刑警隊”。

到了刑警隊，孫郗把文瓊和丁甯的私人恩怨同李聿東說了，又把文瓊如何用他的手機給丁甯發信息的情況反應了，同時舊事重提。

黎念之死的那晚，他在西郊廢廟見過丁甯，她掉進井裡，被他救下，當時怕惹麻煩，所以沒說。

晚上，孫郗從刑警隊出來，他回住處洗澡吃晚餐，看了幾份合同，午夜十一點半的時候，前往丁甯入住的市中醫院。

這個時間，住院部相對安靜，丁甯住在三樓最裡邊的病房，走廊裡，有病人家屬睡在長椅上鼾聲如雷。

病房門口，李雅婷正在打盹。

孫郗殘忍地叫醒她，“李警官，我能進去看看我公司的員工嗎？”

李雅婷睡眼惺忪，一臉懵懂樣。

孫郗又重複了剛才的話。

“不行，丁甯還沒醒，就算她清醒着，至于見不見你，還需要本人同意。”

話一出口，李雅婷才意識到說錯話，不覺對面前的兩個男人加強警惕。

來醫院之前，孫郗已經打探到消息，丁甯一直昏迷未醒，他不放心，才親自來看看。

孫郗了然，來李雅婷對面的長椅上坐下。

李雅婷睡意全無，直勾勾盯着兩個男人看。

孫正感覺這個小姑娘挺有意思的，逗她，“李警官，要不你回去歇着吧，我在這替你看着，熬夜會叫女孩子加速變老的。”

李雅婷瞪他一眼，沒說話。

午夜十二點，護士照例查房。

查到丁甯的病房時，李雅婷跟進去，孫正也想進去，被她攔住，“别影響别人工作，外面等着。”

孫正做雙手投降狀，“好嘞好嘞，李警官，小姑娘家家的，别這麼大怨氣。”

百無聊賴，孫正去樓道裡抽煙，冗長的走廊裡，隻剩下孫郗一個人。

大約兩分鐘後，病房的門打開，李雅婷驚慌失措的，指了指孫郗，“你，進來。”

孫郗沒動，被一個小姑娘這麼使喚，他挺不樂意。

與此同時，有護士從病房裡出來，朝值班室的方向跑去，也是滿臉焦急的樣子。

意識到有事情發生，孫郗這才起身，朝病房裡走。

由于身份的特殊性，丁甯被安排在單間，孫郗進門後看見幾個護士把病床圍住，忙活着什麼。

李雅婷推了孫郗一把，“她可能咬住舌頭了，我們力氣太小，掰不開她的嘴，你快去。”

女孩們紛紛給他讓路，為首的年紀較其他人大點，經曆過相似的事，無不焦急道：

“之前就有患者昏迷中把舌頭咬掉了……”

她手裡拿塊毛巾，孫郗明白，她是想把丁甯的嘴巴撬開，然後把毛巾塞上。

病床上，丁甯孱弱的可憐，整個人微微顫抖着。

見孫郗還在慢吞吞的挽袖口，李雅婷氣得鼻孔直冒煙，“孫大老闆，都什麼時候，就别凹造型了！”

孫郗冷冷地看她一眼，揮手掐住丁甯的臉頰。

不知什麼原因，丁甯立馬松口。

孫郗沒來得及得意，就被她咬住了手掌。

丁甯的牙齒真鋒利，他的虎口處，瞬間有鮮血流下來。

孫郗倒吸口冷氣，發狠去掐她的臉蛋。

“張嘴”

他命令道。

她竟然真的聽話松口，旁邊的李雅婷眼疾手快，将毛巾塞進丁甯的口中。

孫正抽完煙回來，就看見孫郗眉頭緊鎖地從病房裡走出，提着血淋淋的手。

“怎麼了這是？”

“被狗咬了”

“啊？”

啊你大闆牙！

弗朗克的死就像塔羅牌，很多見不得光的東西浮出水面。

傅氏娛樂和維納斯共有五個女孩與弗朗克發生過關系、傅氏娛樂的兩個經理涉嫌非法交易被逮捕、文瓊的具體罪名有待審查，已被警方刑事拘留。

孫郗和孫禹亭多次被警方傳喚，整個孫家人心惶惶。

這些事情，有的是丁甯從新聞上看到的，有的聽醫院裡的人議論的，更多事王朝筠八卦的。

如今，維納斯人人自危，有人給丁甯造黃謠，她成為衆矢之的，人人避而遠之，隻有王朝筠這個缺心眼的天天來看她。

也不知道誰傳的，說警方趕到現場的時候，她已經把弗朗克殺了。

王朝筠問她到底真假。

丁甯哭笑不得，其實真實情況是，她和李聿東相互配合，最後，李聿東把弗朗克擊斃。

她把這些告訴王朝筠，怕吓着她，省去其中的驚險部分。

“賤人，你可真厲害，你就是我們女孩心中的英雄。”

丁甯心說她可不是英雄，天知道她有多慫。

這兩天，她幾乎不敢睡覺，閉上眼睛就會看見自己掉進井裡摔得腦漿迸裂，或者被弗朗克五馬分屍。

長時間不睡覺的後果就是頭疼欲裂，醫生給她開了片助眠的藥，囑咐她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能因噎廢食。

她聽話服下藥，眼皮越來越沉。

她睡着了，又似乎沒睡，走廊有說話的聲音，不大，好似在說悄悄話。

不對，是有人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到底再說什麼呢？

不對，是呼呼風聲，還有輕輕的鼾聲，還有……

媽媽唱的搖籃曲。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永遠守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