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興奮、憤怒、委屈、……無數種感情支配她的大腦,争先恐後相互糾纏拉拽撕扯,終于熬不住,她陷入昏厥的世界。
安亦陽見人蘇醒過來,臉上終于泛出笑意。兩人又被手铐連在一起。他遞過熱毛巾,問丁甯想不想聽他媽媽的故事。
他媽媽出生于書香門第,名校博士生畢業,是個出色的旗袍設計師,二十五歲已經享譽海外華人圈。
也是那年,邂逅了叫黎猷天的男人。
媽媽明明知道黎猷天有家室,仍然與他保持不正當的關系,還為他生下孩子。兩個人海誓山盟,情比金堅,但是直到去世,也未能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他從未叫過黎猷天爸爸,一聲也沒有,哪怕黎猷天生命的最後時刻,緊緊拉住他的手,求他,他也沒有叫。
對于他來說,包括黎猷天在内的黎家人,皆為陌生人。
丁甯問安亦陽,是不是恨黎猷天讓他一輩子頂着私生子的頭銜。
安亦陽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不上恨,用怨這個字更準确。
他的怨不為自己,黎猷天不該用愛的名義禁锢媽媽的靈魂,操控她的感情,讓媽媽為他犧牲終身的幸福,卻甘之如饴蜜。
丁甯持反對意見,他媽媽又不是傻子,什麼樣算犧牲?什麼樣算幸福?她自己心裡有數。
說起媽媽,安亦陽早已濕潤雙眸,他忽然擡起眼簾,無不認真道:“在我心裡,光明磊落的才算愛情,其他的都不作數。”
安教授的職業病不輕,動不動就有教無類,丁甯耳朵快聽出繭子了。别看她上學時語文成績不好,但也明白什麼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旁敲側擊、血口噴人……
她側過身,不再理他。
三天前,他們被帶離金三角來到雲南的邊陲小鎮,不見黎猷乾和塗夫的蹤影,由邝世仁和阿泰負責看押工作。
這天陰雲密布,吃過早飯阿泰接到轉移命令,四個人來到鎮口,先坐上汽車又換乘一架直升機,兜兜轉轉,天空中飛行大約兩個個小時,這才降落下來。
早已有幾輛軍用越野車等候,車旁站立荷Qiang實彈的武裝人員,每輛越野車旁三個,武裝分子臉上殺氣重重,看樣子很不好惹。
黎猷乾則從另外一架直升機上走下,他們看到黎猷乾,全轉過臉來,自動排成排,異口同聲呐喊:“迎将軍,迎将軍……”
氣勢逼人,似乎有地動山搖之勢。
有個軍官模樣的人過來與黎猷乾寒暄,兩人随即走向遠處低聲交談。
阿泰歪過頭輕聲細語:“這裡的武裝割據在打仗,争地盤,搶生意,你們倆一定見機行事,注意安全。”
他向丁甯眨眨眼睛,向安亦陽的肩膀上拍了拍,丁甯和安亦陽不約而同點點頭,心裡皆是喜憂參半。
逐漸走遠的黎猷乾目眦盡裂,本來打算派遣兩支特訓雇傭兵進山尋寶,偏偏這時候禍起蕭牆,不得不先把計劃擱置。
黎猷乾和塗夫坐上當頭的那輛越野車,丁甯和安亦陽被帶上第二輛,主駕和副駕分别是阿泰和邝世人。
一條車隊浩浩蕩蕩,行駛于高低起伏的道路上。最後停在半山腰的别墅門口,大樓裡外仆人衆多,還有武裝人員守衛巡邏,等級分明戒備森嚴。
阿泰押解丁甯和安亦陽走向二樓最裡面的房間,待要關門時,黎猷乾扔進來幾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語氣輕薄無禮:“玩歸玩,要是搞出孩子,可是件麻煩事。”
安亦陽臉頰通紅低頭不語,丁甯懶得理會,翻身躺到床上。
她的心痛死了,創傷後應激障礙讓記憶出現偏差,十幾年來她一直以為媽媽自願和黎猷乾離家出走,爸爸憂思成疾半年後去世。
等到和安亦陽訴說舊事才想起來,當年黎猷乾強迫了媽媽,還把爸爸活埋雪地。
血海深仇不報,枉為人子。
丁甯的思緒太過全神貫注,貫注到剛開始外邊響起Qiang聲時,竟然完全沒注意。直至被安亦陽拉扯坐起來,這時外邊已經Qiang聲大作,尖叫連天。
門被鎖住打不開,從傳進來的聲音看,外面應該很混亂。安亦陽認為就這樣待在屋裡也許會更安全。
稍微穩住心神,丁甯低身出溜到床底下,拉了拉手铐,安亦陽人高馬大,身體又僵中帶硬,根本鑽不進去。
外面轟鳴聲不不決,很快傳來更大的爆炸聲,震得整個大樓顫顫巍巍,屋頂的吊燈不堪其擾,落地上摔得粉碎。
不知是何種武器,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兩個人商議決定盡快離開,以求逃生之道。丁甯從頭發裡取下細小發卡,鑽進鎖眼探索,沒過一會兒竟然打開了門。
大概黎猷乾有恃無恐,認為他們就算開得了門也跑不掉,所以使用最普通的鎖。
其實是阿泰鎖的門,怕他們跑到戰火裡,正好他來接他們,三個人就在門外撞上,阿泰愣住片刻,揚起手,“跟緊我,快走。”
樓上樓下滿目瘡痍,仆人死了好幾個。他們剛跑到别墅外的樹林,身後就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夾帶焰火的氣流把三個人甩出好遠。
火光沖天,别墅頃刻間化為烏有。安亦陽不顧自身的安危,跑去檢查丁甯的身體,把她翻來覆去折騰好幾個來回,直到确定沒有受傷。他和阿泰也隻是被塵土弄髒臉頰,并沒有傷痛流血。
不遠處又有架着武器的人走進,阿泰拉起他們的手撒腿就跑。山下碰到支援的隊伍,邝世人為首,也是迷彩服裝扮,但脖子上系紅絲帶當做區别,兩夥人當街交手。
混亂中,丁甯看見久未露面的疤臉弗朗克,迷彩服紅絲帶辮子頂頭頂,她慢慢向他逼近,企圖找機會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