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國道,想快也快不了了,正值晚高峰期不說,太多想趕回老家過新年的人,高速公路上滿滿當當的。轉彎的時候,孫正發現後面有輛車很可疑,距離寶石藍二百米的銀灰色奔馳,如果沒記錯的話,這輛車從麗水灣附近便出現,跟随他改變好幾次方向,一直跟上國道。
憑借經驗或者說職業直覺,銀灰色奔馳肯定在實施跟蹤,婚禮上的刺殺剛發生不久,孫正怕孫郗驚心,便悄悄扭動方向盤,打算找機會甩開可疑對象。
孫郗滿腹心思全在淩雲鎮上,見孫正偏離軌道,便以為他過完生日年長一歲,心眼子也見長了,沒好氣罵人,“你他媽又想幹什麼?”
心智比不過,唇槍舌戰更是不及,孫正放棄找個理由搪塞的念頭,繳械投降,“好像有人跟蹤。”
聞聽此言孫郗眉心跳了跳,這時候孫正已打開車載錄像機,食指點上屏幕上的銀灰色奔馳,“就是它。”
“甩掉”,孫郗的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孫正點點頭,調轉方向駛下國道,銀灰色卻是正常前行,和其他疾馳的車輛從身後呼嘯而過。
孫正并沒有掉以輕心,在附近的幾個村子兜起圈來,村路四通八達,似乎天南海北都能到,他最後選擇一條僻靜的小路,和孫郗商量先到達福永鎮,再掉頭回淩雲鎮。
到達福永鎮高級中學大門口,後方竟又出現那輛銀灰色,隻好再次改變路線。兜兜轉轉躲躲藏藏,等甩掉尾巴趕到淩雲鎮時,已經是夜裡十點多。
繁星滿天,彎弓似的月亮美不勝收。
連牌子上名字都看不清的食品加工廠處于半停業狀态,本來隻剩下幾個工人,年關将近,工人早已放假,老闆拖欠工資,連個看大門的也留不住,隻有兩條獵犬正在呼呼大睡。
先前孫正派人來時,獵犬就是狗事不省的狀态,手下們怕狗中途醒來誤事,便在狗脖子上打進兩針麻醉劑,足夠它們睡到大年三十中午。
事到如今,孫郗相信孫正不會繼續隐瞞,但他有種強烈的感覺,丁甯就在這裡。
他的心裡有兩種猜測,丁甯淪為棄子,命喪于此,或者她引他過來,要他的命。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孫正剛想說點什麼,就聽見孫郗下達的死命令,他咬咬牙,把廠房的布局圖遞過來。
完蛋了,他謊言又要被揭穿了,這食品加工廠和迷宮似的,那幾個蠢手下根本沒有逐個房間找人,靠運氣從裡面逃出來就不錯了。
孫郗顯然發現這點,但當下他連瞪孫正的時間也不能浪費,全神貫注于彎彎繞繞的布局圖。太不合規矩,本該筆直的走廊卻拐彎,理論上該設置出口的地方卻布局成死胡同……類似的設計在面前的廠房裡比比皆是。
他大學時期選修過建築學,每次考試全是滿分答卷,還參與過君耀旗下幾個三星級酒店的設計,自負在室内設計方面有點天賦。
可這……他的自信心受到不小的打擊。
孫正一語道破天機:“是不是有圖也進不去啊?”
孫郗面如死灰半聲不吭。
孫正繼續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返:“就算進去了,我們也出不來。”
孫郗感覺天靈蓋嗡嗡作響,突然有種想找人打架的沖動,關鍵時刻大衣裡的口袋也嗡嗡嗡起來,還真是關心則亂,他這才想起來懷表裡的芯片。
燈罩被毀滅,丁甯又脫離信号幹擾範圍,芯片的功能逐漸恢複,所以孫郗又能确定她的位置了。
兩個男人步履不停,與月亮背道而馳,很快找到廢料屋。廢料屋裡狼藉不堪,變色的食物,肮髒的貨架,凍死的老鼠……幸好處于冬季,換成烈日炎炎的夏日,恐怕剛打開門就能把人熏暈過去。
孫郗眉頭緊皺站立門口,無論如何說服不了自己去觸碰那些肮髒,隻好指揮孫正翻這找那。等找遍每個角落後,氣喘籲籲的孫正毫無所獲,孫郗這才移步室内,又仔細查看廢料屋的設計圖,總感覺哪裡不對。
正常人可能察覺不到,但孫郗不是正常人,假肢和健康腿落腳時着力點和中心都可能不同,落地時發出的聲音會有輕微的偏差,在這方面他特别敏感,所以馬上斷定他正踩着的兩塊瓷磚下面可能别有洞天。
這個猜想和設計圖上的缺失不謀而合。
很快,孫正找到鐵鎬,破壞是最簡單的方式,幾鎬下去,瓷磚斷裂,露出黑洞洞的地下室。
劇烈的聲響,把昏迷狀态的丁甯拉回清醒。緊接着,耳邊響起翻找東西的乒乒乓乓聲。
她的整個身體被舊麻袋覆蓋,伴随腳步聲越來越近,臉上的重力逐漸減輕,隻聽見一個熟悉的男聲:“人在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