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陽從迷迷糊糊中醒來,感覺腦袋快爆炸了。陌生的環境,如果牆上的古典挂鐘準時,他昏迷了将近一個小時。
他想掙紮坐起來,被一隻大手重新按回床上。
“别亂動,你需要休息,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恐怕要癱瘓的。”
黎改之晃了晃手裡的紅酒杯,靠床邊坐地上,咧開嘴笑。他渾身酒氣,眼底布滿血絲,臉色灰敗恐怖。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我的秘密基地,三年前,我暗中開辟了一條出島的道路,那些警察想抓我,沒門。”
“小叮當呢?”安亦陽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的下落。
黎改之的笑容僵在臉上,磨牙道:“那小姑娘又不是你的孩子,怎麼沒見你對我這麼上心?我可是和你有血緣關系的親弟弟。”
“警察”、“出島”,安亦陽馬上意識到情況不妙,“蘇南他們呢?他們又在哪?”
這次黎改之沒打啞迷,邊給自己倒酒邊說:“還不是你那同父異母的好姐姐做的好事,她和警方勾結,想置我于死地,警方黑進M币,提前凍結賬戶,導緻我一分錢沒拿到。”
酒沒喝,被他倒在地毯上,“黎記之這個賤人,還在我身邊安插内鬼,就在我們離開黎明酒店之後,内鬼跑到會議室蠱惑人心,說我是個騙子,正好所有人的賬号被凍結,大家便跑到我的辦公室讨說法……”
安亦陽的聲音都變了,“你,你想做什麼?”
黎改之突然放聲大笑,“我給他們準備了迷香,他們全暈倒了,哈哈哈,然後,我要把他們運到黃昏塢,敢忤逆我的人,全”
黃昏塢位于黎明島最北邊,方圓百裡,三面環海,是島上最大的無人區,被稱為地獄之眼。
安亦陽研究過島志,黃昏塢不但地形複雜,有幾片區域,常見毒蛇、毒蟲以及大型猛獸,甚至連有些花花草草都帶着毒素。
“你瘋了嗎?幾百條人命,你是魔鬼嗎?”安亦陽掙紮坐起,抓住黎改之的肩膀搖晃。
黎改之無動于衷,冷笑兩聲,“我沒把你一起送去黃昏塢,是念在大伯對我的恩情。”
安亦陽深吸一口氣,試圖撫平情緒,他攥住黎改之的手腕,“阿弟,收手吧,放過那些無辜的人,我們兄弟還有的做。”
黎改之眸色眼睛裡的光芒轉瞬即逝,他面無表情,而後哈哈大笑,淚水止不住流,“兩年多了,你終于叫我一聲阿弟……”
他撥開他的手,嘶吼道:“大伯說我不及你,我拼命努力,他生病時我衣不解帶照顧他,他死了,我為他披麻戴孝,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可他臨死前,心裡想的卻是你。”
他又哭又笑站起來,整個身子搖搖晃晃的,像是喝醉,又像是瘋魔,“安亦陽,我知道你從來沒有看得起我,我做M币,就是想成功,想叫你高看我一眼。都是骨肉至親,為什麼你對念之那麼好?對我,卻是讨厭呢,難道是我真的不如你嗎?為什麼?”
黎改之一句一個為什麼,念叨個不停,這時候手機響了,安亦陽搶先接起,那頭是元郅氣喘籲籲的聲音,“警方已經發現了,目前運去黃昏塢的,才二十幾個人,其他人怎麼辦?”
安亦陽對着手機怒吼,“元郅,把人全放了,那麼多人命,黎改之發瘋,你也跟着瘋嗎?小叮當呢?她在哪裡。”
元郅冷言道,“那個小丫頭和你的兩個朋友,全送去黃昏塢了。”
他的話叫安亦陽腦袋翁地炸開,“快叫他們把人送回來。”
沒等元郅說話,黎改之先開口,“來不及了,估計快被野獸吃了吧。”
安亦陽的整個胸腔好似被大石頭壓住,喘不過氣來,他想跑去門口,結果踉跄兩步,摔倒在地。
“黎改之,你這個畜牲。”
黎改之來到他面前蹲下,勾起他的下颚,“怎麼不叫阿弟了?裝不下去了?安亦陽,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跟我走,要麼去黃昏塢做孤魂野鬼。”
安亦陽推了一把,把他推倒,“我為什麼認念之,因為她熱愛生活,心存美好,哪怕是生命最後一刻,仍舊保持心底的那份正直與善良。”
他緩了口氣,一字一句,“黎改之,因為你學不來念之,所以你永遠都不及她。”
你永遠都不及她。
你永遠都不及她。
你永遠都不及她。
……
這句話一直在黎改之耳邊萦繞,他恍然大悟,不是他做得不好,是他無論多好,在阿哥的心裡,永遠抵不過那個死去的妹妹。
他顫抖着擡起巴掌,最終僵在半空,閉上眼淚如雨下,“黎念之再好,她也死了,既然你這麼想她,就去找她吧。”
天邊泛起魚肚白,黃昏塢附近的某條漁船上,黎改之站在船頭抽煙。
海風很大,煙火在風與黎明之間開出一朵絢爛的花,眨眼間就消失了。
他即将離開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海島,島上有他的夢,他的癡,也有他的傷害和恥辱,不要緊,天大地大,有更多的精彩等待他。
元郅給船夫交代清楚,準備開船,他去叫黎改之回船艙,擡頭之際看見煙頭燃盡,黎改之則朝黃昏塢的方向發呆。
元郅歎了口氣,“警方追得緊,帶不走他的,你既然這麼難受,為何把他送去黃昏塢呢?”
黎改之冷冷道:“留他有什麼用,他心裡從來沒把我當弟弟。”
元郅小聲嘟囔,“你恨他,直接殺了他便是,黃昏塢可是地獄之眼,估計他會死得很難看。”
黎改之沒說話,把煙蒂扔進大海,轉頭鑽進狹小的船艙。
也許他能活着走出地獄之眼呢?畢竟,他是黎猷天的兒子。
雲嶺,麗水灣。
院子裡,孫郗擡頭看這棟房子,心裡像有個大石頭壓着,等忙完這幾天,他要找個新房子把奶奶接走。
雲勝集團掌舵人之争戰況依然膠着,孫郦專斷獨行,在衆股東中人緣不好,但手掌大份額股權,孫郗除了私生活不安分,業務能力沒得說,所以董事會最後決定,誰能拿下市北區的環城項目,便可以接任董事長的職位。
環城項目是市裡的重點項目,于兩年前着手開展,當初定下的目标是修建旋轉橋、磁懸浮和輕軌,把市北區打造成雲都省通往世界的咽喉。
項目剛開始便遇到困難,開發商壓低價格,設法刁難,導緻市北區重要位置的幾十戶人家遲遲不同意拆遷,後來終于談妥價格,到了簽約的日子,有一戶姓華的住地戶突然改變主意,死活不肯簽字。
戶主叫華強,五十多歲,祖上是位大人物,他們家的三層小樓是祖傳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就擺在樓頂。老祖宗有規矩,樓不倒人不走,華強怕簽字後去陰曹地府無顔面對祖先。
華家的小樓雖然面積不大,但在地理位置上萬分重要,相關部門沒辦法,先禮後兵,華強一家卻是軟硬不吃,就這樣在其他住戶陸續搬離,他們家停水、停電、交通不暢的情況下,繼續在小樓裡生活了兩年。
現在市北區廣闊的土地上,隻剩下這棟三層小樓,華強一家,成為聞名全國的釘子戶。
環城項目幾經周折,最後落到雲勝集團手上,股東們十分重視,如果項目如期完成,不僅能彌補先前由孫家的家務事造成的損失,整個集團的聲望也會上升一個大台階。
孫郦先下手,直接派人送去兩個億,結果被華強拿掃帚打跑。
孫郗打算以德服人,親自去小樓拜訪華強,結果也挨了兩掃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