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顧默到家後,父母果然問起他看病的情況。
顧默沒有隐瞞,如實告知他們診斷結果,聽得顧父顧母愁眉不展、如臨大敵。
“這可怎麼辦?”二老哪懂得什麼創傷應激什麼抑郁該怎麼治,“是這次車禍導緻的嗎?”
顧默解釋道:“和車禍沒關系,可能是我前段時間壓力比較大導緻的。沒你們想的那麼嚴重,我吃點醫生開的藥,多休息休息就好。”
語氣沉穩,令人信服,至少顧父顧母看不出他心裡其實也沒底。
顧默組織了一下措辭,又道:“醫生說,換個環境會對治療有幫助。爸、媽,我打算去x市旅遊一段時間,那邊有我的一個朋友,我和他約好了。”
将醫生的建議當作借口,顧默順勢說出他的打算。
顧父顧母很快被他說服。
和顧默同住幾天後,他們對兒子差點成為植物人的後怕漸漸消退。顧默一個人在家養病确實無聊,而他們不能為顧默的病提供更多幫助,不如讓他出去走走,見見朋友放松心情。為了兒子着想,顧父顧母沒有反對。
顧默沒費多少功夫收拾好行李,将這次醫院開的藥也整整齊齊碼進行李箱夾層。
他為是否帶上筆記本電腦猶豫了一陣。
想起醫生說的“暴露療法”“一味逃避應激源可能導緻更大的焦慮”“逐漸面對它能減輕你的心理壓力”,顧默最終将筆記本塞進了行李箱。
或許有機會呢。
從遊戲回到現實後,顧默并非沒有想起過咖啡。
當醫生問起他什麼時候會感到心情放松、安全時,顧默腦中立即浮現了一個場景:
偏藍色調的拉文克勞寝室,自己坐在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動吉他琴弦,床尾站着一個散漫的火紅色身影,似乎在神遊天外。
咖啡不時喃喃着“這麼剪好像好一點”之類的話,他的聲音和斷斷續續的吉他音符交織在一起,飄蕩在靜谧的寝室中。
那是顧默難得放松的時刻。不需考慮生或死、遊戲或現實、過去或未來,隻是靜靜地陪着一個人剪視頻,放空所有思緒。
——要不要嘗試在現實中聯系咖啡?
顧默産生過這樣的念頭,但在腦中轉過一遭便放下了。
首先,顧默不确定他認識的玩家咖啡是否存在于自己遭遇車禍的世界。無論是穿進遊戲還是車禍,亦或在2021年蘇醒,對顧默來說都太虛幻了,假得像一場夢。
其次,若咖啡這個人真的存在,想聯系他就得登錄哈利波特魔法覺醒。可那是顧默經曆千難萬難才逃離的噩夢,他躲着走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再次主動上線?
至于咖啡的其他聯系方式,也随着與遊戲相關的回憶被顧默丢進記憶深處。
人的自我保護機制是極其強大的。
一段記憶如果讓主人感到過度痛苦,會被大腦強行抹去,隻留下淺淡的輪廓。
直到醫生的提問将顧默的記憶喚醒,派出所的電話以不容置疑的方式将“咖啡”的存在告知顧默,那段記憶的模樣終于緩緩浮現,重新鮮明起來。
咖啡是真實的,他活在遊戲中的那段日子也是真實的。
不是夢。
顧默很快做下決定,去見見線下的咖啡。
畢竟醫生都說了,要去見讓他感到放松的人。
顧默拖着行李箱出了門。
顧母送他出門,叮囑:“你要記得吃飯,吃完飯再吃藥,知道嗎?”
顧默說:“知道了,媽。别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135.
飛機落地,顧默取好行李,給咖啡發了條微信:【我下飛機了。】
咖啡的頭像是個橙色的卡通加菲貓,雙臂交疊的站姿看起來有點欠欠的。
咖啡回道:【我已經到了,在出口大廳等你!】
顧默本想自己過去找咖啡,但咖啡特别積極,主動跑到機場接他,顧默拗不過,讓他來了。
咖啡:【我穿着白衛衣和藍色褲子,你知道我長什麼樣子吧?】
顧默:【知道。】
咖啡:【要不你也說說今天穿了什麼?】
咖啡:【[讓我看看]】
咖啡:【……算了,不用說,你能認出來我就行】
顧默:【能認出來。】
看到微信上的回複,咖啡換了個姿勢,将身體的重心換到另一隻腳上。人在緊張的時候通常假裝自己很忙碌,咖啡此時正在忙碌地看手機。
顧默下飛機有一陣了,現在差不多該出來了吧?
這樣的想法剛升起,咖啡看見有個人從出口的人海處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那是個比咖啡大不了幾歲的年輕男子,穿着灰色高領針織毛衣和黑色大衣,一手插兜,一手拖着黑色行李箱,行走時衣擺搖動,大衣包裹下的身形修長,高而瘦削。
随着那人慢慢走近,他的模樣愈發清晰。
他臉龐消瘦,下颌線極為分明,眼窩微微凹陷,下眼睑泛青,像是很久沒睡好覺,臉色頗為憔悴。頭發略長,發尾在脖頸處自然卷曲交纏,彎出恰好的弧度。
頹廢與慵懶的氣質在他身上達成了絕妙的平衡。
年輕男子走到咖啡身前,停了下來。
他垂眸,淡淡地開口,是咖啡熟悉至極的嗓音:“白衛衣藍褲子……咖啡?”
咖啡怔怔的:“……哎。”
咖啡傻眼了。他上一秒還在想這男的挺帥跟模特似的,下一秒眼睜睜看着這帥哥停在自己面前,開口叫出自己的名字。
“你是……顧默老師?”
顧默說:“嗯,是我。”
他見咖啡有些發愣的模樣,不解地歪歪頭:“怎麼了,我和你想的很不一樣?”
“我靠。”咖啡罵了句,“你也沒說過你長得這麼帥啊?”
咖啡要為自己曾經揣測過顧默的長相可能不如聲音而謝罪。
誰能想到,顧默這朵哈圈公認的高嶺之花,不僅聲音扣人心弦,長得也如此引人入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