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清脆的開屏音效聲響起，白底黑字的工作室圖标短暫浮現後隐去，霍格沃茨恢弘的城堡群景色占據了屏幕。

而後伴随着熟悉的bgm，哈利波特魔法覺醒手遊開始自動更新版本。

咖啡的動作很快，顧默甚至來不及做心理準備。

屏幕下方的更新進度條不斷跳動，顧默在心中對自己說，有什麼好怕的，不過一個小小手遊，難道還能從手機裡蹦出來給他一拳不成。

進度條順利走到末尾。

看，根本不會有什麼事。

顧默這樣想着，胸口卻越發的悶，剛吃完的食物從胃部往上頂，窒息感漫過胸腔，逐漸湧上喉嚨。

……似乎有點不太妙。

遊戲更新完成，他們看到了登錄界面。

“等等……”

顧默阻止不及，咖啡已經手快地點下“前往霍格沃茨”登錄鍵。

“什麼？”咖啡疑惑擡頭，卻見顧默的臉色差得驚人。

“我……”

顧默想說什麼，角色登入正好完成，遊戲bgm一變，銀白發綠眸學院袍的少年巫師出現在屏幕中央。

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令他對鏡自照時無數次感到絕望的樣貌。

顧默隻瞥了一眼，便緊緊閉上嘴，一言不發轉身離開，跌跌撞撞走向客廳另一端的衛生間，身影竟有幾分急切的狼狽。

咖啡愕然：“顧默？！”

咖啡将手機反扣在茶幾上，下意識追過去，卻在衛生間門口頓住腳步。

衛生間裡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嘔吐聲。

咖啡的心頓時揪緊。

顧默怎麼了？

衛生間的門虛虛掩着，沒有關緊——也許裡面的人沒有多餘的時間和力氣關上。

咖啡沒有推門，他覺得這個時候，顧默應該不希望自己進去。

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隔着門扉問：“顧默，你還好嗎？要幫忙嗎？”

過了好一會，顧默才虛弱地回答：“你先别進來。”

咖啡：“好，我不進，我在這裡等着，你有需要就叫我。”

順手把虛掩的門帶上了。

那嘔吐聲斷斷續續地持續了一段時間，到後面連嘔帶咳，越聽越難受，聽得門外的咖啡心焦。

他忍不住猜測，顧默是急性腸胃炎嗎？可晚飯已經非常清淡了。

難道是因為安眠藥藥效？先不說安眠藥有沒有這樣的副作用，也不該現在才發作。

顧默吃完面什麼都沒做，沒有受任何刺激，忽然這樣了。

咖啡郁悶地想，總不能因為他和顧默聊了幾句就把顧默聊吐了，顧默不至于這麼讨厭他吧！

與其這樣，還不如說顧默不想和他一起玩遊戲，所以一打開遊戲就身體不舒服……

……不想玩遊戲？

咖啡的腦中有道靈感如電光飛快閃過。

幹嘔聲、沖水聲和洗漱聲輪流傳出好幾輪後，衛生間裡慢慢沒了動靜。

咖啡等了一陣，顧默依然沒有出來。他猶豫着準備敲門時，裡面的人說：“咖啡，進來一下。”

“哎，我在。”

咖啡推開門，看到衛生間裡的情景，方才的思量忘了一幹二淨，隻剩滿腔心疼。

男人背靠着冰涼的瓷磚，曲起一條腿坐在馬桶旁邊，頭頸微微後仰靠牆，黑發淩亂無力地散落在他頰邊、頸側。

他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扶着馬桶邊緣。扶着馬桶沿的指尖泛白，手背青筋根根分明，還在因用力過度而微微發抖。

見咖啡進來，他放下捂嘴的手，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他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可以扶我一下嗎，我沒力氣起來。”

他吐到徹底脫力了。

140.

咖啡攙扶着顧默起身漱口，然後扶他坐回沙發上。

“我扶着你……小心點，慢慢來……”

近距離接觸下，咖啡發現顧默的身上全是冷汗，他的手比衛生間的瓷磚更冰更涼。

顧默虛脫地靠着沙發。

他高估自己了，應激反應是生理反應，完全無法自行控制。不過也有好消息，這次結束得比上次快，不至于反胃到吐得隻剩清水還沒吐完。

而且，他已經開了藥，不用像上次一樣自己硬撐。

“麻煩幫我拿下房間的藥，放在桌面角落。”他有氣無力地拜托咖啡道。

咖啡聞言點點頭，問道：“藥？是腸胃炎的藥嗎？”

顧默否認道：“……不是。”

他垂下眸子，躲開咖啡的視線，神色有幾分難堪。但他本來臉色就極差，再差一點也看不出來。

他猶豫片刻，最終放棄掙紮般道：“桌上有幾種，都拿過來吧。”

對，他是有病。

雖然理智上知道生病是件不可控的事，但親口告訴朋友自己有病，多少還是有些難以啟齒。他不想讓咖啡覺得自己是個很麻煩的人。

“噢噢，好。”

咖啡在房間裡找到了顧默的藥。

上次進房是為了叫醒對方，當時光線昏暗，他沒發現桌上有藥。這回定睛一看，咖啡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桌上放着不少藥盒和自封袋，竟然全是精神類藥物。種類不少，都有拆封痕迹。

——顧默昨晚确實吃了藥，但他吃的哪止安眠藥。

咖啡沉默了，難以想象顧默到底忍耐着多少痛苦。

吃藥的明明是顧默，他卻因那想象一同難受起來。

他還有了一個新猜想。

如果真是那樣，顧默先前對于上線的為難和抗拒、登錄遊戲之後的過激反應，一切便說得通了。

咖啡拿來了藥，還盛來一杯熱水：“來，喝口熱水。”

他怕顧默拿不穩杯子，不敢放手，半扶半喂地幫顧默就水吃了藥。

顧默喉結滾動，疲倦地閉上眼，緩解腦袋的眩暈。

“你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還要做什麼嗎？”咖啡緊張地問。

“坐過來，讓我靠一下。”顧默道。

咖啡依言坐下。

感受到身邊沙發一沉，顧默身體一歪，倒了過去，倚着對方的肩膀卸去上半身的力氣。咖啡身上有股淡淡的檸檬沐浴露香味，聞着很舒服。

咖啡肩頭一沉，不敢亂動，特意将腰闆挺得更直，好讓顧默靠得更舒服些。

他們靠得那麼近，近到咖啡腦中一團亂麻。

141.

半晌後，咖啡小心翼翼地問：“顧默老師，你好點了嗎？”

可能是藥物和熱水起了效，胃部的痙攣感逐漸麻木平息，隻是神志愈發困乏。

顧默從喉嚨裡哼出一聲：“嗯。”

咖啡放輕了聲音，試探道：“我問個問題你别介意哈，我看到了你吃的藥，顧默老師，你是不是……”

終于來了。

顧默盡量輕描淡寫地承認：“對遊戲稍微有點ptsd。”

“穿回來之後感覺不太對勁，已經看過醫生開了藥，不是什麼大問題。”

咖啡：“……”

都吐成這樣了怎麼不是大問題！

“抱歉。”顧默忽然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