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平靜無波,青璃心定。
她們這群姬妾,三兩個一輛馬車,浩浩蕩蕩前去演兵場後山參加狩獵。
青璃被發落人盡皆知,平日積怨已深,此刻更不願與之同乘,隻剩下靈夫人和她待在馬車裡,平日她們出不得門,早已沸反盈天,靈夫人掀開馬車簾子,窺着外面的鮮活。
回首看她閉眼,嘟囔一句,“這是缺覺了不成。”
女眷馬車直接駛入後方營帳之中,外面侍衛把守,但總比院子中四方的天自由,三五成群,在綠蔭草地上漫步,青璃看向遠處旌旗招展,前方萬聲應和,震天動地。
靈夫人因她被姬妾孤立,又氣又惱,瞧她低眉順眼,隻能拉着她閑走,帶着郁氣走了半個時辰,靈夫人眉心緊皺,大顆汗珠從額角冒出,步伐是越走越急,最後更是小跑起來。
青璃手腕被拽着生疼,可她們漫步目的行走,已離了營帳千米之遠,止了靈夫人步伐,指着那處枯草茂盛之地,“去那裡。”
靈夫人早已忍到了極限,又臉皮微熱,命兩個小丫鬟在此處守着,拉着她去了那處,撥開橫生的草枝,裡面容納兩人都有餘,不禁更加着急。
青璃可不願跟進去,指了指後面,靈夫人已無法忍耐,便随了她去。
她站在粗樹藤蔓之後,恰逢今日穿的藕荷色衣裙,暖陽灑落,煦風微拂,斜依枝幹,周身舒服,連着多日的緊繃也放松下來。
踩踏枯枝幹草的窸窣聲,密密匝匝地掃着耳朵,她身子一緊,瞧着聳石遮蓋着的江月,慢慢放松手腳,完全藏匿在樹後。
壓制着低聲,絮絮沉沉,“所有人聽命,各奔要處,隻留皇子一命,其餘人格殺勿論。”
數十人低聲應和,如筝音空空,青璃竭力繃直,呼吸放輕,不敢有絲毫動靜,隻等了片刻後腳步聲走遠,才如輕巧離弦的箭奔向下首,拉着剛冒頭的靈夫人往營帳處奔去,靈夫人嗓子尖細,被帶着連連尖叫,驚起林中鳥雀。
一支箭破空而來,她環抱靈夫人滾入營帳之中,外面護衛立時警覺起來,她感受到手下掙紮,将毫無血色的靈夫人攙扶起來,拍打着她身上的幹草,漫不經心道,“走路不穩,連累你摔倒了。”
對方努着嘴,哼唧了一聲,扭着腰出了營帳,青璃拍打了下裙裾,出了營帳被外面日光耀的不禁眯了眼。
她進營帳之時,靈夫人呼和小丫鬟更換衣裙,她示意江照上前抱起那身嫣紅色衣裙,歉意道,“由着我丫鬟親手洗,算是給你道歉。”
待到午夜極寒之時,多日休憩青璃并不覺夜晚難熬,隻心焦,他不來便說明情況必是十分嚴峻,翌日一早,連着靈夫人都被喚出去參加狩獵,唯剩下她待在營帳中。
秋之掀簾時,看着她一身簇新的騎裝,老氣橫秋的湖綠色,輕視着上下掃視一圈,“喜慶的日子,王妃恩賜,你也前去後山吧。”
青璃等來了,順從俯身,“謝王妃。”
秋之冷哼一聲,扭腰便走。
策馬箭矢之聲在山那側似遠似近,此山的地形圖她看過,曉得山石橫出之處拐角便有條捷徑直通山另外一側。
愈往裡走草枝越發茂密,黃綠枝條勾纏,她幾乎行至無路,看不清山石的小道到底往哪裡伸展,她不禁長長歎氣,在腦海中練習百遍,踐行起來依舊艱難,再者她這副身子,小半個時辰而已,額角已汗珠滾落,臉被熱氣蒸的泛紅。
呼吸越發費力,每一口感覺到不了腹内,就被急促呼出。
她幾乎感覺不到腳底下的鞋,地上的石子硌着腳心火辣辣的疼,手指處已磨出了水泡,彎刀依舊不停砍殺着擋路的木叢,她破局的唯一希望便是孟青山,所以他絕不能出事。
終于在力竭之時,突兀橫石從天而降,她身子柔軟,貼着石面越了過去,刹那間,瞬息萬變,放眼望去滿目綠茵,粗樹碧綠穹枝成冠,将熱烈日光篩成斑駁的光斑,風帶來一股寒涼立時将她周身的燥熱壓下。
她将一塊紅巾系在高枝之上,藏入旁邊的山石夾縫中,一陣陣策馬疾馳帶着地面微微震動,看着日頭已升至頭頂,時辰已不多。
一陣啾啾聲,響亮規律,她微微伸出頭去,看着高頭大馬上的孟青山,嗓間微哽,瞧他将馬交與齊诏新,快步隐入石峰中,他身材魁梧,石峰逼仄,兩人幾乎挨着,孟青山仔細打量着她,微不可見的松了口氣。
“抱歉。”千言萬語,也隻道了一句。
青璃無所謂他的歉意,她目标明确,一切所為皆為利去,其中夾雜情緒是無用之物,她不應該深陷其中。
她簡短将這些時日情況說與他聽,最後默了一下,眼睫向上露出裡面鄭重的眸子,“第二個條件便是你需派人時刻隐于我周圍,一旦我發出信号,務必排除一切萬難助我逃脫。”
孟青山心一緊,呼吸也被攫住,兩人之間對視,膠着着企圖從對方身上得到想要的,反應過後心底不禁諷的一痛,如果不是他更合适,恐怕她也不會再與他相認,兩息後,他壓下腹裡翻騰的情緒,定定道,“一言為定。”
青璃得到保證,将聽到的刺客商量的話告知他,絲毫不在意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僵硬,剛欲返回營帳,忽然一陣破空聲而來,孟青山提起她便奔向遠處,身後山石炸裂,碎石飛濺,爆炸聲在山中回旋。
萬籁俱靜,接着是山呼海嘯的慌亂,山中一切都亂了。
她發髻散亂,被他推到馬上,他翻身上馬,疾馳而去,留下話,“山中有刺客,保護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