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叔像見了鬼似的倒退了兩步,眼神裡隻剩下不可置信。
在往前數的日子裡,江辛夷沒有一次聽到相關詞彙不産生應激反應,經曆過一次,家裡人也頗有眼色,不在他面前提起分毫,就連林钰這個名字,隻要是江辛夷在的場合,他們跟林杏都得背着他說。
“你問這個做什麼。”陸叔小心地問。
然而江辛夷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開始感到後悔,可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了,他壓下心中的那股異樣的感覺,淡然道:“沒什麼,就是想聽聽。”
“這樣啊。”陸叔拉長了尾音,他故作樣子地清了清嗓子,又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一點。”
江辛夷起身邀着他進了一樓的茶室,雖說是一樓,但實際卻跟三樓沒什麼兩樣,隻因他祖父不喜低,設計之初便把整個樓層都往上拔了一些,并且還單獨設計了一個陽台,白日裡在這便可以直面陽光,連帶着俯瞰一整片林園。
江辛夷打開落地窗的,風在毫無遮擋物的情況下肆意吹拂,他坐在一旁娴熟地洗杯燙杯,而後将倒進去的茶葉過掉一水,這才給陸叔面前的飲杯滿上。
陸叔抿了一口,又放了下來:“你小時候最喜歡到這間茶室躲懶,但先生每回都能把你抓住,後來他也忙,小姐也忙,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
這件茶室前身還是書房,擺了滿滿當當的書,可他父親不好書,好茶,便在接手之後留了一面書牆當擺設,其餘都移到隔壁間去放着了。
江辛夷面不改色應道:“是,後面我就知道我多了一個妹妹了。”
“先生和小姐,并沒有什麼情感基礎。”陸叔略有所思,但到底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還是有些模糊,“當年兩家人本就是姻親,血緣還未出三代,本來也不算淡薄,但小姐一家在國外定居,不常走動,兩家人便生分了許多。當時正趕上國家正在發展,華僑都陸續回國謀求新出路,江老太爺也攜妻女回來了,便跟先生的父親商議,要不要再親上加親一些。”
這種親上加親血緣是其次,重要的是兩方企業可以連結在一起攜手并進,而兩家都是獨生子女,也都在适婚年紀,這些條件一擺出來,百利而無一害,于是雙方一拍即合,在年底便舉行了婚禮。
毫無感情基礎嗎。
當陸叔把兩人面上的情感薄紗揭露了之後,江辛夷緊繃的神經反而放松了些下來,他端起茶壺,往兩人空杯裡倒滿了茶:“那之後我出生了。”
“對,先生當時很開心,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陸叔慢慢回憶起以前:“他當時也不過二十三出頭,卻整天跟在乳母後面學着怎樣照顧你,在小姐坐月子期間幫這幫那,一會兒你哭了要抱你起來哄哄,一會兒你餓了又要給你喂奶,樣樣親力親為,我笑稱,這要是放在舊社會,那先生便是能用‘賢良淑德’這四個字來形容,當然新時代了,這樣的人也不多見。”
“後來先生到廈門港去,回來便跟小姐說,想離婚,他說想把财産劃分一半到小姐和你的名下,原因是什麼我和小姐都不知道,至于小姐和先生如何說的我也是不知。直到先生得了急症,中風,還沒來得及交代就去了,我收拾他的遺物時,從裡面看到了那封信,我們才知道林小姐的存在。”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父親說出軌就出軌了,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我母親會跟破壞她婚姻的女人那麼親近。”
江辛夷忽然道,堵得陸叔說不出來話,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我原以為或許讓你知道概貌,讓你知道先生小姐也是顧着你長大的,你也能少鑽點牛角尖,結果還是把自己給锢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