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見你實在病得厲害,故而讓你安心靜養。不曾想,你久不出來露面,倒是因此跟各位姐妹之間生疏了。”
皇後瞥一眼座下面色已顯青紫的逢潭,眼底劃過一抹陰鸷的輕蔑之意:“如今,陛下顧及到本宮在太子與六宮之間兩頭操勞,故由慎貴妃暫代處理六宮事儀。本宮難得落得清閑,能把你們叫來說說話了。”
“能與皇後娘娘閑談,實為嫔妾等榮幸,自是樂此不疲。”穎昭儀道,“就怕是難為了逢才人……”
逢潭起身愧色回以:“嫔妾有罪,原是早該來拜見娘娘的。”
“近來風雪連綿,”穎昭儀繼而說道,“逢才人到底是人嬌弱,經不得一點風吹,隻适合溫室裡養着。”
聞此,落座的其餘幾人皆是掩笑,道:“瞧瞧那日你在陛下跟前的模樣,真真是我見猶憐,惹人心疼,也難怪陛下狠不下心追究。”
逢潭微微一笑,沒有任何反駁言語,隻是淡淡掀眼,目視一眼皇後。皇後隻一味低頭喝茶,無聲的任由着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嘴上刁難。
“……”
她深埋眼眸底微光,知皇後醉翁之意不在酒,對此倒也不覺惱,臉上依舊維持着笑意,率先主動提及太子之事。
原先還在拿她取樂的衆人,聞言瞬然斂了聲,住了嘴。
旖月震驚地眨了眨眼,本就懸起的心髒砰砰直跳,幾近抵到嗓子眼,仿佛下一刻便要從嘴裡冒出。
她家貴人莫不是病糊塗了?!
皇後逆鱗被人公然挑起,神色微變道:“真是勞煩逢才人挂心,自己都尚且身處病中,竟還有份心惦記到太子頭上……可惜啊,逢才人怕是要失望了,蕪兒現已并無大礙。昨日即可前往尚書府拾起功課,亦能提筆禦字。”
果然如來時料想中的一樣。
“如此甚好。”逢潭從容不迫地笑笑,“嫔妾雖久不在外走動,卻也素來耳聞太子殿下勤勉,今而得見皇後娘娘,娘娘親和賢良,方才知曉原是子承肖母。”
皇後常居高位,見慣形色,豈能聽不懂她話間讨好的弦外之音:“久不在外走動又如何?本宮瞧着絲毫不耽誤你消息靈通。否則又怎麼會掐着蕪兒生辰之日作妖呢?嗯?”
“......”
喉間憋癢之感難忍,逢潭實在不敵,掩帕咳了兩聲。趁此期間,她微微阖眼,不覺有些頭疼,清楚皇後擺明了有意留難,勢必不會善終。眼下要如何做,才能即順合面前之人心意,又能保全自己?
“娘娘說的極是,這也正是嫔妾疑惑的點兒,”須臾片刻,待緩過那一陣咳意,“嫔妾常年卧榻,病氣纏身,所居之處曆來清淨,想來也是娘娘特意囑咐,不允旁人前擾嫔妾靜養,是以嫔妾感激不盡。”
皇後半眯着眸子:“……”
“嫔妾原也極為納悶,怎的太子殿下生辰之日,反而是嫔妾宮中異常熱鬧?嫔妾進宮這些時日,還從未見過這麼多生臉……當真是害怕極了。”逢潭說着,同時眼角挂淚道,“嫔妾一介末流,時至今日,全憑娘娘仁善,才得以在這宮中赧顔苟活。”
不知是因過于驚恐,還是體虛孱弱,此刻她臉如白紙,毫無血色,亦如經驟雪壓後,不堪一折的白梅:“也不知嫔妾這碗口糧,究竟是髒了哪位貴人的眼,竟還要在了結嫔妾前,借嫔妾的名義去毒害太子……”
“哎!”
說話的是一個逢潭并未見過的新貌,她出言止道,“你這話可就說遠了啊。你一病秧子多吃幾口,也不過爾爾,寥寥事。”她鄙夷地翻了個白眼,覺得這病秧子此等言語實在是小家子氣:“咱大雍是何其大國?又不是養不起你。”
逢潭委屈地撇了撇嘴,抽抽搭搭道:“可是,嫔妾屬實想不明白……嫔妾隻是一無足輕重的人,即使礙了誰,回頭悄無聲息的解決了,也就了事了,沒人會在意的。”
“何至于值得如此大費周章?”
“……”
皇後沒有說話了,觀神情似是在作思考。
“逢才人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你當宮中之人皆如你一般清閑?什麼平日礙眼,下手了結...這迹象分明就是推人頂罪完,想殺人滅口!何況,常大人也說了,那下手的小太監……”東宮遇刺後,逢潭緊接着中毒的事情,早就在宮裡傳開,什麼樣的說頭都有。那不知名妃子意有所指地睨一眼皇後,似笑非笑地說,“本就是因為當職遭苛,故而才有心報複的,不是嗎?”
皇後冷不丁掀眼看她,自是明白她話中含沙射影的意味:“湘妃,你這話本宮就聽不懂了。那歹人行錯事,本宮不過罰了他幾下,難道還要怪到本宮頭上?”
湘妃曆來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若是換做平常,也就當做幾句玩笑話,嬉笑兩聲也就過去了,然今牽扯到東宮太子,皇後哪裡還能用平常心去看待?帝後唯一所出的一子就是東宮,寶貝疙瘩一樣疼着護着,緊張的不得了。
眼觀兩人之間戰火欲起,穎昭儀忙趕在煙火冉冉升起之前站出,從中調和:“皇後娘娘息怒,您又不是不知,這湘妃姐姐說話一向心直口快,實則并無二心的!”
皇後維持着端儀,冷哼一聲,到底也沒再多說什麼。
湘妃見狀沒了趣,擺了擺手道:“皇後娘娘,雪夜寒氣重,若無旁的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