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聿溫吞搖頭:“我沒見過她。”
逢潭不太相信:“你都有人家簪子……”好吧,兩人雖是盟友,但這事到底不涉及她,這麼問也的确不太妥帖。公私分明,常聿無意同自己多說,那她再繼續追問也顯得不太識時務,繼而她止了下言:“算了,不說了。”
可這時,常聿又問了:“你想說什麼?”
逢潭拖着聲調長長“嗯”了一聲,似是在思索:“沒什麼。”
常聿不太懂女兒家的心思,隻知方才見她明顯就是有話欲言的樣子,靜靜等着她說,何曾想她卻又忽然止了話頭。縱得滿腹狐疑,也沒再去多問了惹她煩。錦染什麼樣的人,他無心去理會,也懶得去議這些旁人的事,他道:“不再說些什麼?”
逢潭被他問的一怔,眨了眨眼道:“我還有什麼要說的?”
常聿:“問你。”
兩人面面相觑,逢潭牽了皮肉笑道:“我沒什麼要說的。”
常聿擰眉,瞧着她茫然的臉欲言又止:“你……”
偏逢這時,逢潭小腹一陣翻江倒海的絞痛,小臉霎那間就白了。
常聿被她突如其來的慘狀驚了一跳:“你怎麼了?”
逢潭一隻手肘撐在桌面,半張臉埋進臂彎,桌下撫在腹部的手朝他擺了擺:“沒事。”
沒事?
常聿繞過方桌在她腿邊蹲下,撈起她兩條軟弱無力地胳膊,迫她與自己相視。
逢潭道:“小事。”
眼見她額發間頻頻往外溢出冷汗,他表情凝固,有些發兇:“正經一點。”
正經一點?
她??
說她???
逢潭聽了想笑,她居然還能被這厮說不正經,左右女子的痛楚,說了他也未必懂,索性使喚他道:“給我倒杯熱茶。”
茶水滾燙,還在冒着熱氣。逢潭淺嘗幾口,就着一粒褐色的藥丸服下,半天才緩過勁來,瞧他一眼。
常聿似有所覺地怔怔問道:“所以你那會兒也是……?”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有些不自然。一半是悟過來她因何不适覺得羞;一半是因為後知後覺地知曉了白日裡,她反應那麼大的真正緣由。心底裡原先未燃起的火花,在這一刻,竟又噼裡啪啦地開始燃燒盛放。
逢潭越瞧越覺得不對勁,仔細想來他今晚異常的種種行舉,半是遲疑地問道:“你不會……以為我是被你吓得吧?”
常聿不言,算是無聲的默認。
逢潭訝然地“啊”了一聲,随後道:“你那些慘無人道的說詞,吓吓謝聞識這樣沒經過事的慫包也就罷了。”
常聿問:“你當真沒怕嗎?”
嗯……倒也不能這麼說吧,逢潭其先的确是有為常聿當時所言的歹行,心生惡寒。可繼而聽到後面,隻覺他口中話說的愈發沒個正形,幡然恍悟他是故意為之,見謝聞識那個嬌養的公子哥被他吓慘了,她站在旁邊觀摩着心裡無語又好笑。
常聿還在等着逢潭回答,他默不作聲地觀睨着她面上的神情變換。其實在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表露出來的瞬息遲疑,于他而言就已經算是一種說明。可他偏就擰着心,自讨苦吃般等着她接下來顯現一絲懼意,與之複雜交織的是又恐見在她臉上出現那樣的神情。
逢潭理不明白他到底想聽什麼,隻得歎了口氣,如實道:“我若是因這點兒小事就怕你,那我也太不成事了吧!何況我若怕你,在見你來的時候,早就該躲到桌子底下打哆嗦了。哪還會在這裡給你上藥?”
常聿把頭低下去,逐字逐句地消化她的這些話。
她拉過他的腕子,繼續給他包紮:“不過話說回來,靜安寺上下皆是沈家的人,謝聞識他們夫婦二人此時出現在這兒是不是有點兒危險?”
常聿:“先前我曾問過你,‘你可知為何此番會是沈家二子随從護攜’,還記得嗎?”
逢潭淡淡應道:“記得。”
“......”
旋即此,她思緒一頓,手下失了輕重,上藥的動作蓦然落下。她一時慌了心神,下意識地反應,輕輕在他傷口處吹了吹:“....我不是故意的。”
常聿眸底漩意湧起,她已然收回手,卻覺腕間的膩涼之感久未消散。他道:“姜沈兩家不睦多時,姜家與晟王府結親,無疑就是在給沈家送上自己的把柄。”
逢潭想了想,而後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沈家是奔着謝聞識來的?”
可是,沈家才剛回京,慎貴妃又居于宮牆之内,他們又是從何知曉謝聞識匿身在這裡的?
瞧着常聿嘴角懸起的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回憶起初到這裡時,與他窺見謝聞識與姜潤玉吵架一幕,逢潭心下一晃,道:“莫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