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不太好。
逢潭言下故作輕松道:“好沒意思的話……好不好的,都已經過去了。”
“我瞧着常大人身上的陳年舊痕,”她不想說這些挑人心傷的事情,轉了話頭道:“想來這些年,過得也很是辛苦。”
“如今常大人威名震懾四方,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苦盡甘來嗎……
常聿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随後若有所思地移開眼。
“……”
但願罷。
“明日就要回宮了,奔波勞累,你早點休息。”
逢潭點了頭應聲“嗯”,倏而想起:“對了,回頭你得了閑,去宮外尋些桑葚,和着馬齒苋制成粉,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帶給我。”
常聿沒問她要做什麼,道了一聲“知道了”。
*
晟王從姜萍那裡回來時,謝聞識已然被沈家的人押送到晟王府。
“老子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敗家的玩意兒!”晟王還未進門,赫然的怒罵聲便已先傳入耳。他火急火燎地一路疾步,“哐當”一腳踹開謝聞識的房門。
他怒目圓睜地指着胯坐在床邊的人,道:“你說說你,那姜家的女兒性急,又不是一日兩日了。你跟她一般計較作甚?為父的知你不喜她,故平日裡也是由着你在外面耍,哪怕天天跟在你身後處理那些爛攤子,為父也是向着你的!”
“你犯得着跟她動氣?”
“……”
隻聽晟王雷霆霹靂一頓火氣發下來,謝聞識仍是木木的呆坐着,眼神空洞呆滞,仿若失了魂兒般僵頓。
晟王後知後覺察覺出不對,心中猛然一抖,他顫着聲音道:“兒啊……你怎麼了?!你可别吓爹啊!”
“不就是被削爵嗎?!有爹在,你怕什麼?!何故于此,來吓爹呢!”
然而待府裡的人尋了大夫過來,任是如何施針灌藥,謝聞識皆是沒有一點兒反應。随着最後一針刺下,大夫歎息地搖了搖頭。
晟王道:“他怎麼了?!半天過去,怎麼還是這副鬼樣子?!”
大夫謹慎回答道:“王爺,令郎這病尋常藥物手段不可醫啊。”
晟王情激:“什麼叫不可醫?!”
大夫道:“如若隻是尋常驚吓,幾貼安神藥物服下,不出幾日便能尚有好轉。可令郎所患……是心疾。”
“任憑這些珍藥,如何名貴見效,卻也隻能醫得了身,醫不了心呐!”
晟王道:“你行醫這麼多年,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大夫道:“王爺愛子之心,老夫感同身受。但...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
“方才我已為令郎施針進藥,王爺不妨待他清醒過來時,旁敲側擊地打探一下令郎心病所謂何故,是以對症下藥。”
*
逢潭靜坐庭廊下,擡眼又見四方的天,落日餘晖下,天邊是晃目的紅雲。暑夏的風吹拂人身,烏黑半束的發絲微微揚動,輕輕柔柔,帶來片刻惬意。
自從靜安寺回來以後,一連數日,她皆是提不起一點兒精氣神。以往她固然也總是一副恹恹模樣,但卻不似當下這般若失怙恃,魂不守舍。人一旦閑下來,心往往就愈發不能靜了,想現今、想往後、想從前。日子一天天過去,逢潭隻覺自己的心愈來愈茫了。
她想要的一切真相,僅憑現狀的資曆是遠遠不夠的。想獲權勢,唯有上行,可是一旦委身帝王,這輩子也終将猶如籠雀,被重重宮牆深鎖,束縛在條條框框裡。她不願,卻又明确自覺自己哪還有什麼退路?她惘然歎氣,身心好似被兩股力量左右撕扯。
“……”
好累。
“...貴人。”旖月溫聲叫了她一句。
少頃,見逢潭神緒沒有回往,繼而又走近了一步:“貴人。”
“……”
廊下女子眼睫忽而輕顫,眸子緩慢挪動,直到眸中倒映出少女的身影。
确認逢潭有在聽後,旖月這才緩緩說道:“先前貴人交代的事情,有眉目了。”
逢潭未施粉黛,一張小臉略顯黯淡無光,朱唇僅有一點憔悴的粉。她張了張嘴,聲音被揉進缱绻的晚風,顯得愈加輕淺綿延。
旖月将其盡數聽進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