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收拾收拾準備接駕吧!”
影蓮道:“勞公公回禀,我家貴人……白日吹了風。您瞧,這會子臉色還差着呢。”
小太監進宮多年,還從未見過這般把陛下拒絕了的嫔妃:“這....”
影蓮讓他寬心:“陛下憐惜我家貴人身子,公公且去如實回禀就是。”
小太監猶豫片刻,而後欠身告退。
影蓮瞧着人走遠了,方才端起的表情轉瞬從她臉上挎下。
她想不明白,陛下好不容易才來一趟娴苌宮,逢潭就這樣拒了。宮裡恩寵慣是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次沒了,下次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了……!
直至又一波奉命而來送補藥的小太監被遣送走,影蓮饒有不滿地忍不住又去探量一眼軟榻上,仍舊無動于衷的人。
“……”
逢潭手中翻頁動作的間隙,擡眼問了一句:“怎麼了?”
影蓮趴在榻邊,腦袋枕在胳膊上,聲音悶悶的:“我不明白。”
逢潭道:“不明白什麼?”
影蓮坐直了身子:“我瞧貴人準是這兩年病糊塗了!”
逢潭眼下一頓,視線轉而從書面移到影蓮臉上,她一時覺得有些好笑:“....你說說。”
影蓮端正地看向她:“後宮中,人人都巴不得陛下留宿在自己宮中。可貴人倒好……奴婢,還是頭一次見有人把陛下往外攆的。”她惴惴不安地觀量着逢潭的神色,見她不像是有惱意,心裡的話也幾近呼之欲出:“奴婢……”
逢潭聞之也索性将書放置一邊,此刻目光盡數鎖在面前的婢子身上,安靜地聽她說。
可她不知,她愈是這般從容,影蓮愈是不敢了。
逢潭眼瞧着她這副有賊心沒賊膽的模樣,無奈替她說道:“你素來心氣高,不願居于當下,你心向往之,我自是清楚的。”
影蓮猝然身形一僵,訝異的同時,心髒開始撲通撲通跳的飛快。
她知道……!
那夜她與旖月的話,她果然是聽到了的!
可是,可是她為什麼從未表露出來過呢?!
逢潭眉目輕擡,淺色的美眸中透着幾分淡漌。與其對視的影蓮不覺為之駭然,呼吸凝滞須臾,她又聽榻上的人道:“聽聞宮女到了一定年紀是有機會被放出宮的……宮牆外面的世界不好嗎?”
影蓮苦澀一笑:“貴人出身即是高門,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逢潭朝旁邊示意一下:“坐吧。”
如若換做以前,影蓮定然是會毫不猶豫應下的。然而今時,她卻難見地搖了搖頭:“奴婢命賤,自生來時便過着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一件衣服更是家中幾個姊妹們輪流着穿。冬日裡,湖面的冰能結一掌厚,然而奴婢家裡甚至連可以取暖的柴火都沒有。”
“若不是因為後來進了宮,奴婢這輩子怕是連件屬于自己的合身衣裳都沒有。”影蓮抿了抿唇,哽咽道:“宮中的日子是不好過,可奴婢窮苦怕了。奴婢甯願一輩子處在這份水深火熱中,也不願再去過從前那種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日子!”
“……”
逢潭垂眼凝眉,似有所想地沉言半晌,睫羽輕顫間眸中也隐約漾起一層水霧。她問::“你想呆在宮裡,是嗎?”
方才情緒上頭,頭腦一熱,嘴上沒個把門地就把積攢在心的話,全然宣之于口了。同逢潭說的那些,已經用盡了影蓮滿腔的勇氣,眼下她的内心又悔又奮,忐忑極了。良久,她才回答道:“...是。”
逢潭:“你當真想好了?”
算了,死就死罷!頂着被人忌諱的風險,影蓮仍是态度堅決地點頭:“奴婢的心,從進宮的那一日起就沒變過!”
“...行。”
影蓮茫然了。
“……”
然後呢?
行...是什麼意思?
逢潭給出了答案:“...我幫你。”
“……”
什麼?!
影蓮眼中驚愕,驟然一個激靈地站起身:“真的嗎?!”
逢潭盯着她:“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受與不受。”
“受之,從今往後你完全聽從于我,我保你/日後在宮中有一席之地。”
“反之,即使你拒絕了,我也不會幹涉你的任何,以後你依舊可以憑借自己的本事往上爬。”
幾乎沒有一瞬猶豫,影蓮決然的在地上重重一拜道:“奴婢任憑貴人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