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潭掀開簾子,目光微動。
眼前的朱木高門門戶緊閉,即使立于明日下,周身卻仿佛被渡上一層暈抹不開的灰暗。
明明正值酷暑,卻隐覺蕭瑟凄涼。
接着,她的視線随之落到門楣,其上懸挂的匾額巍峨淩空,蒼勁地寫着四個大字。
晟郡王府。
逢潭詫異地掃了一眼常聿。
為什麼他會帶自己來這兒?
“……”
常聿忽覺蠢蠢欲動的緊張之感,閉目感受着她投來的灼人目光。
“……”
她為什麼要一直盯着自己?
馬車已經停了腳,然而卻遲遲不見常聿有下一步的動作。靜等片刻,逢潭叫了一聲:“常聿。”
常聿手指悄悄蜷起,卻又故作鎮靜地慢慢掀眼。
“我們是不是到了?”逢潭明知故問道。
常聿“嗯”了一聲。
“那,走吧。”她口中說着,也欲動作起身。不料還未等自己站穩身形,倏而被常聿握住了腕子。
逢潭回頭:“?”
隻見常聿稍作俯身,旋即她的半張小臉被遮隐于面紗之下,唯剩一雙含水秋眸。
逢潭被常聿半圈在懷裡,微仰起頭:“謝聞識見過我。”
“嗯。”垂手時,指尖似有若無地輕纏她的發絲,常聿目光沉沉,“不是防他。”
“……”
逢潭随在常聿身後下車,後者朝她伸手。
她面上不顯,心中卻略感一陣錯愕。奈何常聿臉上太過坦蕩,仿佛一切不過随意之舉,如此,如若她表現的過于忸怩,倒是要顯得她不懷好意了。
是以,他扶得順手,她搭得也随意。
繼而她又想,兩人也都共睹過彼此脆弱無助之時,現在大抵也算稱得上一句朋友了。
朋友……嗯,比盟友之間要少了層利益,關系要更親近一點。
“……”
挺好。
随後,還不及兩人走近,晟郡王府的大門便已率先被人從裡兀自打開。
迎面入眼的是謝聞識的父親,傳聞中的晟郡王。
逢潭露面的這半年以來,宮裡設宴數次,帝王寥寥的幾個兄弟中,唯剩這個晟郡王一直是被聽在耳裡,從未見過真容的。
今日終得見,她不禁默默地将他從頭到尾打量一番。
晟郡王其貌,與帝王在眉眼處有三四分像,身态敦實如熊背,常年的豐腴生活,在他面目上可謂展現的淋漓盡緻。
“常大人還真是賢忙,”晟郡王道,“就連本王想見上一面,都何其不易……”
“若郡王約見常某,隻是為了與常某寒暄,”常聿打斷道,“那恕常某無意浪費口舌。”
他話撂得直白,晟郡王旋即也不再假意迎笑,神情倏然一斂,語氣凝寒道:“既如此,本王也不再跟你做這些惡心人的表面功夫了。”
“常聿。”晟郡王怒目圓睜,“你對我兒做了什麼?!”
常聿微微一笑:“郡王何出此言?常某倒是不明白了。擒捉令郎的是沈家,親罰令郎的是陛下。常某隻是一觀局人,能做什麼?”
晟郡王一甩衣袖,哼道:“常大人為人如何,滿朝有目共睹,心知肚明。沈家不堪,你常聿的手腳也未必幹淨。”
常聿不置可否的哂然一笑。
這時,一個家丁行步匆匆地趕到衆人面前,臉上的慌亂之意尤為明顯。
逢潭靜靜地瞧着,隻見那家丁俯在晟郡王耳邊,細輕聲細語的不知說了什麼,竟使得其态度登時大轉。
“……”
晟郡王低頭道:“煩請常大人移步。”
*
初入王府後院,混雜的各式濃藥熏嗆,稍作吸氣,口舌便好似經苦過喉,兩頰生津。
這般聲勢浩大的陣仗,饒是久泡醫場的逢潭,也極少見得。
她不覺擰眉,引了常聿注意。她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常聿問。
“用藥如用兵,”逢潭道,“兵不在衆而在精。”
藥多不治病,也是徒勞無功。
難怪他會帶她出來。
現在,她也開始好奇,這謝聞識到底是得了什麼‘絕症’?
“我說了!這病,我治不了!!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