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早晨來得晚,已經八點,天才蒙蒙亮,打呵欠的女仆擡着盆打水洗漱,未發現角落綠植後的兩道人影。
兩人說了些什麼,站在外面的人影點頭,迅速飛離。
綠葉被帶得晃了晃,女仆奇怪得走過去查看。
龜背竹後慢悠悠走出一人。
女仆後退一步,跪下行禮,“見過侯爵”
德秋拉點頭,笑着讓她起來。
葉片垂在她肩上,有點涼,她側頭看,有些惆怅,“昨夜打霜了”
女仆也看向那株鋪了層白霜的綠植,點頭應和,“冬天快到了”
“城外的人恐怕熬不過這個冬天”,她低歎。
所有知道德秋拉侯爵的人都清楚她是個十分善良的貴族,女仆安慰她人各有命。
沉吟片刻,德秋拉讓女仆給城主帶話,她今日要布施。
明明是平視,但女仆覺得前面的德秋拉侯爵像站在雲端俯瞰,好似聖潔的女神,連鮮豔的長發都變得柔和。
德秋拉侯爵,真的很溫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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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城中很熱鬧,有人詢問今天是什麼日子,被人告知德秋拉侯爵昨日入城,今日要在城堡布施,于是不管是饑餓的乞兒還是有些家産的單純看熱鬧的居民都圍到城堡,城主也緊急調了一批騎士守衛維持秩序。
薇爾薇特看着底下烏泱泱一片的人,站在德秋拉旁邊,有些新奇,佐伊看了一眼,習以為常地給她解釋德秋拉總是時不時大發善心。
“不過看看城外就知道這城主也不是愛民的人,你用他的食物做好人,不怕他記恨你”,佐伊直言不諱。
聞言,德秋拉思考一瞬,笑道,“你這倒是提醒我了”
薇爾薇特當她要收手,卻見她轉了個身,對十米開外臉色不太好的城主柔聲道,“再備些面包,我要去城外”
她走到薇爾薇特和茱爾中間,對薇爾薇特道,“城外的人倒是更需要一些”,又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也更有趣一些。
城主備了一馬車的幹巴面包,德秋拉帶着馬車在城中兜兜轉轉地繞,幾乎把整座城都轉了個遍,路上遇到好多不便行走的乞丐,德秋拉都會塞給對方幾個面包。
薇爾薇特感歎,“你想得真周到”,将這些特殊人群也考慮到了。
德秋拉溫柔笑着,與她挨得更近了,掃過茱爾冷冷的臉,笑意愈甚。
馬車慢悠悠拉着剩下的半車面包,德秋拉沒讓人打開城門,而是爬上城牆。
牆外饑餓的人們嗅覺異常靈敏,老遠就聞到食物的味道,此時十分躁動。
德秋拉站在城牆上,眼珠朝下看,随風擺動的紅色發絲覆到上挑的嘴角。
是一個極其溫柔的弧度。
她拿起面包輕輕丢下去,低下的人不知道後面還有很多,争着跳着去搶這塊東西,原先還散成一片的人們,這麼短的時間内已經擠成了一堆。
德秋拉轉頭看着薇爾薇特,聲音雀躍,“能幫助到别人,我好開心”
薇爾薇特看了眼底下如惡犬奪食的人群,無法開心起來,她大概是個天性不善良的人。
不過,這也沒什麼所謂。
“開心就好”
半車面包很快就發完,有些人将搶到的多餘的面包找了隐秘的地方藏起來,有的則是拼命往嘴裡塞,即使肚子已經撐圓了。
馬車回程時經過一片高大的灌木叢,薇爾薇特瞟了一眼,叫停了馬車。
“怎麼了”,茱爾問道。
“那兒有人”
薇爾薇特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隻是灌木下的那人,半邊臉上隐約泛着寒光,結合昨晚搜查的士兵說有敵軍潛入,她有了個不太可能的猜測。
那人,不會就是埃瑞西亞的半面将軍吧。
......
室内萦着花香,安甯靜谧。
薇爾薇特趴坐在床尾,手搭在床面,随意撐着腦袋,打量着床上的人。
“她會是半面将軍嗎?”
茱爾端坐在桌旁,手握茶杯放到嘴邊,聞言,飲了一口,也将視線移到那人身上。
那人安靜躺在床上,一身玄色盔甲,露出的脖頸和右邊臉滿是幹涸的蛛絲般的血迹,眼睛緊閉着。
而左邊臉上則戴了一半鐵質面具,刻着青面獠牙的紋路,在幽幽燭光下反射冷光。露出的眼睛沒有眼皮,隻有布滿紅絲的凸起的眼球,此時眼球在不停轉動着,整張左臉看上去像隻從地域爬回來的惡魔。
這人的情況很棘手。
全身布滿傷痕,這些痕迹不是從外部刺入的,而是從内向外炸裂開來,像碎玻璃一樣,想要修複恐怕也需要一年半載的時間,而且大概率不能再使力了。
正想着,那人的右眼皮擡了擡。
薇爾薇特看見了,站起身湊到她旁邊,“你醒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