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夏的氣還沒喘勻,她朝郁遠青招了招手:“這裡。”
郁遠青舉起那隻沒受傷的手揮了揮,示意他看到了。還是淩晨,醫院急診科人不多,白茫茫的肅靜有些吓人。
郁遠青的手上纏上了好幾圈的紗布,紗布繞過虎口固定,隻剩下大拇指可以活動。
都夏上前幾步:“好點了嗎?”
“本來也沒什麼事。”郁遠青微屈手指,比了個贊,向都夏展示。
都夏托住他的手仔仔細細地看,惹得郁遠青一陣輕笑。
“什麼時候練出透視眼了,隔着紗布也看得到?”
“當然。”都夏忽然擡手要捏他的臉,兩人之間有不小的身高差,郁遠青看出了她的意圖,很配合地彎下腰,都夏掐起他臉頰的一塊肉。
“你看,你也練出了透視眼,輕而易舉就能看穿我的心。”
郁遠青像是不好意思,低下頭一笑,睫毛的陰影打在他的臉頰,一抖一抖。
“走吧。”都夏說道。
郁遠青點點頭,伸手攬住都夏的腰,推着她走。
在車上,都夏随意開了個中文的電台,播報的新聞主角正好是郁遠青。
“繼國民演員郁遠青的绯聞曝光之後,他在日本遇襲,現在合約到期,疑似不願與現公司續約。大家紛紛猜測,自出道以來就兢兢業業的郁遠青之所以卷入這麼多的紛争,是因為要娶菠蘿傳媒的千金——許甯居,得罪了不少人。菠蘿傳媒是中國最大的影視公司,不僅手握國内資源,和國際的合作更是密切。攀上許甯居,應該能少奮鬥二十年吧。”
都夏沒什麼表情,她告訴自己,要和郁遠青在一起,就要對他有信心。
藝人行業特殊,他們不能老因為這些事吵架。
更何況,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那樣。
“……我準備不續約,是不想連累公司。”沉默了一會,郁遠青開口解釋。
“我父親的事你也知道,一直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在準備起訴。”
“那像你這樣的情況,是起訴那些貸高利貸的人,還是起訴你父親?”都夏對于法律的事情不怎麼了解,但她也想幫忙,“需要請律師咨詢一下嗎?我可以幫忙找律師。”
公司的人聽到他要起訴的第一反應是影響商業價值,母親聽到他要起訴的第一反應是麻煩。
他們都勸他不要沖動,三思而後行。
都夏是第一個給他想辦法的人。
“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都和我說,不要一個人藏着掖着,聽到沒?”
“嗯。”郁遠青乖巧地點點頭。
“任何事都要和我說,包括你不開心了、累了、點的外賣不好吃。事無巨細、面面俱到,一一向我彙報。”都夏很強勢地要求道。
對于郁遠青這種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裡的人,需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回到上海,關于都夏的新聞已經很少了,比起相信郁遠青會和一個樸素到讓人記不住長相的工作人員談戀愛,大家顯然更相信他想做豪門的贅婿。
更新奇,也更有趣。
郁遠青是習慣了在腥風血雨裡生活的人,他的日子照樣過。拍雜志、上節目、拍戲,每一樣都不落下。
都夏則每天都收到一大堆郁遠青的報告。
——“今天中午吃水煮蝦。”附上一張蝦仁沙拉的照片。
——“一看就沒什麼食欲。”都夏回複道。
——“明天的台詞好多,怎麼都背不下來〈哭哭〉”附上的自拍很心機,雖然表面上是拍的劇本,但實則是為了顯擺劇本後面的腹肌。
都夏兩指縮放一下照片,再點擊保存原圖,然後一本正經地回複道:
——“沒辦法,隻能熬個夜背了。”
對方不死心,又發來一條坐在沙發上背台詞的自拍視頻,沒有露臉,角度是從下往上拍的。
其色.誘之心,路人皆知。
——“嗯,很努力,表揚〈大拇指〉”
——“〈枯萎玫瑰花〉”
都夏一笑,等會晚上又有素材了,正好可以穿上他上次留在這裡的衣服,然後把視頻逐幀觀看。
不過她才不會把這些告訴郁遠青,免得他驕傲。
消息每天準時來,郁遠青把彙報任務完成地淋漓盡緻。
都夏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什麼、傷口恢複的情況、片場發生的故事。
不過都夏也知道,郁遠青有隐瞞不報的部分。
打官司的資料每天都在準備,郁遠青想方設法搜集證據,指認催收人員的恐吓、毆打等非法行為。都夏收到過幾次郁遠青媽媽的電話,讓她勸勸郁遠青。
“他畢竟是他爸爸,郁遠青現在賺得也多,不在乎那一點。”
都夏自知是個外人,實在不好插手郁遠青的家事,隻能委婉地勸她。
“阿姨,錯的人是叔叔,叔叔賭博成性,連累了您和郁遠青。這不是錢的多少的問題,您和郁遠青這些年本不必吃這些苦的。”
可都夏的勸告收效甚微,他們上一輩的人有自己的思考方式,不僅自己是那樣思考的,還要強迫别人認同他們那套過時的理論。
勉強維持着禮貌挂斷電話,都夏總是感覺胸口很悶。
她對着床頭的娃娃亂錘一氣,憑什麼你們可以這樣欺負郁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