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夏最終沒有直接開回山頂，而是驅車前往附近的醫院。

郁遠青不是個嬌生慣養、吃不得苦的，他手傷到沒辦法開車，要她來接他，可想而知是多麼難以忍受的疼痛。

這個傷要怎麼養？明天的行程能不能取消？郁遠青為什麼想要解約？三番五次來害他們的人到底是誰？

都夏邊開車邊想，腦子不停地轉，嘴巴也就停了下來。

一時間，車上沒有人說話。

都夏顧不上說，郁遠青沒膽子說。

在第二十六次偷瞄試圖分析都夏的微表情結果被抓包後，郁遠青坐正了身子，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轉過頭假意去看窗外的風景。

“看我幹嘛？”都夏徑直拆穿，絲毫沒給他掩飾的機會。

“……在看你有沒有生氣。” 郁遠青帶了些怯意地回答，聲音比平時壓下去幾分。

都夏轉過頭，對上郁遠青小貓似的警覺而膽小的眼神，終是不忍心讓他為難：“沒，我在想事情。”

“在想什麼？”

“……想你。”都夏很坦然地回答，郁遠青卻很不坦然地接受。

“你最會哄人。”郁遠青把頭轉過去貼着車窗，過一會還嫌不夠，連車窗都降了下來。

都夏不動聲色地把車窗升起：“風很冷，會着涼。”

“但我熱。”郁遠青的聲音無端端聽起來有些委屈。

都夏把空調的風速調小，又把葉片打上去：“這下可以了吧？還熱的話，你自己把溫度調低點。”

“可以了。”郁遠青點點頭。都夏沒再回應，專心開車。

車内又寂靜了幾分鐘。

“手痛。”郁遠青再次開口。

“怪誰？”都夏反問道。

“怪錢萊。”

“……”

“如果他不給我接這個通告，我今天就不會下水，我不下水，你就不會生氣。”郁遠青撇着嘴，一本正經地解釋。

都夏滿臉震驚，合着這人在路上想了半天得出這個結果？虧他還是數學系的學霸，連初中的命題都推不出來。

“錯了。首先我沒有生氣。如果你今天不下水，你的手就不會傷得這麼重，現在就不會這麼受罪。”都夏瞟了一眼郁遠青不自覺左右甩手緩解手上的疼痛的動作，頓了頓說道，“最後，我沒有生氣。”

“哦。”

他還委屈上了？都夏有些哭笑不得。

車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紅燈，都夏轉過頭去看，郁遠青的心情好像真的很低落。都夏吓了一跳，反複解釋：“我真沒生氣。”

“如果我不是做這一行的就好了。”郁遠青低着頭擺弄自己的手，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如果我也能過平凡的生活，就好了。”

按部就班地高中畢業、上大學、工作，和她結婚，組建自己的家庭，有小孩也好，沒小孩也好，在北京也好，回自華也好。總之方向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東西南北都有盼頭。

不至于像現在這樣。

手傷，說到底是被人算計，還連累了都夏。再溯源回去，如果他不是藝人，他們就不會被狗仔拍到，都夏就不會需要跟着他一起躲到日本來，這後面的一切她本也不必承受。不需要跟着他東奔西跑，不需要夜半驚醒。

如果他現在的生活不是這樣七慌八亂，都夏就能過得更好、更開心一點。

都夏久久沒有等到回答，用餘光瞟到郁遠青低垂的眼眸，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亂想。她加了腳油趕上前面騎電動車的女生，把郁遠青那邊的車窗降下來，對着窗外一喊：“你們要和郁遠青合影嗎？”

兩個女生反應了一下，先是一臉迷茫，然後忽然驚呼出聲：“是郁遠青！！！”那架勢就像平地炸開了煙花，差點連電動車都原地起跳。

郁遠青懵了一下，也乖乖地和她們打招呼。

都夏把車子靠邊停好，和郁遠青一起下了車。

“天呐！真的是郁遠青！！！”女生捂住臉，高興地幾乎要流淚。

“好巧啊，在這裡碰見了。你的項鍊很漂亮。”郁遠青像是見到一位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和她們天南海北地聊着，幫她們簽好名、合好影，又在路邊買了關東煮請她們吃，才告别。

都夏在兩位女生的注視中重新發動車子，郁遠青不停地向窗外揮手：“很晚了，你們趕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