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某天内置數據庫出現故障使得實驗數據丢失,簡知甯也能夠數據再次複原。
他收起芯片,轉身走出實驗室,研究員們并不清楚他與首領的交談詳情,目光各異,默默地看着簡知甯離開。
十八街區保持着死氣沉沉的靜寂,簡知甯脫下外衣,将其塞入垃圾桶,元件碎片悄無聲息地被垃圾處理器徹底碾壓成碎片。
簡知甯頭也不回地向街區深處走去,格鬥場的老闆與穆君相相識,此時回去隻會引起懷疑——
倘若他并未在暴亂中死去,卻又在這幾天裡消失匿迹,一旦老闆在交談時無意間向穆君相透露這個信息,一切信息都會徹底暴露。
簡知甯露出洗得泛白的破舊衣衫,腳步在行走過程中逐漸變得淩亂起來,在拐入下一個街角時,他飛速擡手,牆壁的遮擋轉瞬即逝,走出拐角時,機械義體與他的面部輪廓緊密貼合,将他的身份昭告天下——他的義體化程度極低。
義體化程度與個人實力緊密相連,在沒有道德可言的十八街區,低程度義體化者幾乎是人人可欺的存在。
在走入人流量更大的區域之前,簡知甯不動聲色地将雙手緊握,外人看來他似乎極為局促,然而在無人察覺的地方,他的手指一點點褪去仿生皮膚的覆蓋,在光學屏蔽器的掩蓋下成為一隻普通的義體機械手。
他低頭向前漫無目的地行走,偶爾有路人向他投來目光,在看清他臉上的疤痕與義體後又習以為常地移開目光。
——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義體人罷了,看上去機械化程度不高,兜裡應該沒什麼錢,似乎也并不是能夠随意欺負的對象。
他們這樣想着,将目光轉向别處。
簡知甯垂眸,默默走向巷口,他的手指輕輕貼着牆壁,慢慢走向巷子深處。
“水……水……”一聲呻吟從前方傳來,簡知甯放輕腳步,不動聲色地垂下手臂,依克機械球體從指尖滑下,骨碌碌地滾向前。
簡知甯眼睫低垂,圖像經過探測儀處理,通過精神網絡盡數傳入大腦——除去他和那個衣衫褴褛的老人之外,周圍并無任何生命迹象。他從衣兜裡掏出一瓶營養液,輕輕走上前去。
許久未見,老人的發絲被嘔吐物黏住,一隻義體手臂近乎支離破碎,她毫不在意地撫落身體上的義體零件,牙齒喀喀作響,從齒縫間擠出難以分辨的字句:“水……”
簡知甯緩緩走上前,低聲道:“為什麼沒人給你水?”
老人聽到他的聲音,艱難地翻了個身,眼睛裡迸出渾濁的亮光:“水!給我水!”
簡知甯避開她揮舞的手臂,貼近她的耳邊,問道:“把你知道穆君相的相關信息說出來,這管營養液就是你的。”
老人的動作一頓,她瞳孔放大,身體向後拼命縮起:“不認識!我不配!”
簡知甯不着痕迹地低頭掃了眼手臂,老人的精神頻率被儀器捕捉,分析後傳數據仿生人腦内的數據庫中。
精神波動極為劇烈。
她的确與穆君相相識。簡知甯将營養液遞給她以示安撫,輕聲道:“喝吧。”
老人一把奪過營養液倒入口中,喝完後将外殼随手扔在身下,喃喃道:“不夠,不夠,再給我!”
簡知甯靜靜地看着她,問道:“穆君相住在哪裡,安和路?天井路?”
他手指緊緊箍在老人的肩頭,修長的手指将她的所有掙紮都強制壓下,他快速地數完了十八街區的所有街道。
老人一拳砸在他肩頭,一言不發地蜷縮進牆角的縫隙中。
簡知甯沒有得到她的答案,但精神頻率探測儀準确記錄下了她的所有反應。
他将一枚芯片遞給她,頭也不回地離開巷子。
那枚芯片與新款鴉片極為類似,老人猶豫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最終還是将芯片插入後腦的插槽中。
“滴。”簡知甯掃過一眼智腦,“芯片對接成功”幾個字在光幕上迅速隐去,見狀,他擡手關閉光屏。
長期使用鴉片導緻她的神經鍊接極為衰弱,簡知甯給她一枚神經修複芯片,能否起效,就要看她的命數了。
智腦的精神波動分析一股腦傳輸進數據庫中,簡知甯不再理會身後的響動,身影徹底消失在巷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