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低頭悄悄一看,懷中小人兒已睡熟了。
老夫人忍着笑,忙喊過盧夫人、杜奶奶,以及都比绾月年紀大些、正是愛調皮年紀的姊妹們過來瞧。
“看看,咱們小绾月這臉蛋兒白嫩嫩的,多招人喜歡。”
連盧夫人瞧了,都忍不住從老夫人懷中接過,擱在自己懷裡抱着晃。她是有四個女兒,兩個兒子的,見了這般可愛的瓷娃娃,哪裡會不喜歡。
抱久了,老夫人不樂意。盧夫人又愛不釋手,那邊還有幾個小的虎視眈眈。
韋明珠膽子大,左探頭右找縫兒地擠進前去,趴在母親懷中睡着的小姑娘臉上,拿手指輕輕捏了捏绾月臉頰。
“诶呦,小妹妹臉好軟呐!”
這話一出,韋凝香也争着上前。
盧夫人被這一群小的圍得透不過氣,又笑又罵:“你們這群小崽子,還不快起開,都趴到你們妹妹臉上了,要幹嘛?”
韋明珠眨眨眼,直接“吧唧”一口咬了上去。
要親。
“......”
老夫人笑容凝固。
盧夫人臉皮有幾分僵硬。
陳绾月卻仍舊睡得迷迷糊糊。
老夫人氣笑得破口大罵,叫跑進來看是何動靜的韋慎遠把三妹妹提溜到一旁,牽過話極少的杜氏,指着盧氏懷中的小人兒,哭笑不得。
“你瞧瞧,咱們小绾月長大,定是個有福的,也不知便宜哪家的臭小子,我可不管别的,小绾月以後要嫁的男人,定要讓我老人家相看了!”
“還早呢。”盧夫人笑道。
杜氏看了看,微微一彎唇,嗓音不驕不躁:“許是舟車勞頓,着實困了些。”
老夫人忙叫大丫鬟碧頃把人兒從盧氏懷中接了,抱去房中。
還不曾接過,外院忽然傳來譽國公的滔天怒吼:“逆子!”
盧夫人吓得心驚肉跳,忙探頭向内院外面張望,似是突然想到什麼,又将目光不知所措地落在崔老夫人臉上。
陳绾月模糊張開眼,困意全無,見這麼多人圍着,悄悄自個兒下來站好。崔老夫人牽着她的手,安撫輕拍。
崔老夫人看起來很着急,待譽國公他們走進行了禮,老夫人忙命下人另安了幾張桌子,擺上應景兒的山珍海錯,這才發問:“好好的佳節,何苦發這麼大的火?你是要叫我一天也不安生呐!”
“您老人家豈會不知?”譽國公正值壯年,面容威嚴,此時整衣冠坐下,绾月不覺有些怕生,他臉色也很難看,卻把火氣壓了些,“還有哪個小祖宗能叫我生這般大的無名火?”
崔老夫人微有心虛,默默不說話了。
倒是韋明珠抱了一顆甜果子,跑去強塞進譽國公嘴裡,惹得衆人又心虛又想笑。譽國公也不大好意思,将韋明珠抱在膝上,黑臉道:“你那爛臭胡鬧的二哥哥,若有明珠一半懂事,我也就能長壽了!”
陳绾月聽見崔老夫人嘀咕:“你是他老子,他爛臭,你能好到哪兒去?當下不過耍了性子,你便罵你小子爛臭,我看呐,你是要氣死我這老婆子,屬你最知孝,你不爛臭,是我們祖孫兒倆爛臭!”
眼見老夫人惱着惱着要氣哭,譽國公氣場消散大半,忙順着她老人家的心說盡好話,這才坦白講出。
“您可知道,”譽國公臉都氣歪了,又隻得強壓着火,指向韋府大門的方向,咬牙切齒,“延清同他那起狐朋狗友,在京鑒館二樓撒金,您知道他撒了多少家底嗎?”
“整整兩大箱金葉子!”
崔老夫人聽得直皺眉,旁人也不信,尤其是盧夫人。韋凝香直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打破安靜:“父親,若說二哥哥同您意見不合惹出這麼大火氣,還可相信,但若說二哥哥這般做事,我卻是不信的。”
陳绾月低垂下視線,安靜待在老夫人身邊,暗自琢磨這位二哥哥到底是什麼樣的。好不好相處呢?
大概,也不常見到吧。
崔老夫人松了口氣,無奈道:“延清最是沉穩,也識得大體,怎會做出這等荒唐事來?想是叫那起刁奴慫恿撺掇的。”
“他不想做的事,哪個敢勸?哪個能說得動他?就連我這個做父親的,他也不放在眼裡,一意孤行。”韋史氣得不輕。
崔老夫人見不像假的,詫異半天,慌張傳家中小厮去京鑒館把人從酒桌上周全出來。
臨近子時,崔老夫人在外面焦急等候,绾月在内室聽見碧頃快步悄悄進來,小聲傳報了崔老夫人,說是二爺回來了。
還是醉醺醺回來的。
崔老夫人又氣又罵,一面叫碧頃沏壺酽茶送去二爺房中,又叫另一個大丫鬟跑去告于韋史知道,叫他今晚先别處置,不可打擾,待明日再行他的父子管教之道。
陳绾月抱緊被衾,對今日譽國府的驚亂有些許不知所措,莫名的,也有些怕見那位二哥哥。
崔老夫人一回來,瞧見小姑娘居然還未睡下,問起說是在等祖母一起睡。
乖巧懂事得很。崔老夫人是真心喜歡她的,先是讓碧頃把早先為陳绾月備的明日衣物擱好,又吩咐妥當了宮中娘娘賞的元宵禮,這才摟着绾月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