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把嘴拿開?”
濕乎乎的。
陳绾月把嘴唇從陌生少年的脖子上飛快撤走,猛擡頭,眼睛瞬間紅了。她還沒算賬,他居然先惡人先告狀。可是她真的親了,但又不是故意的。
她還沒解釋,都像登徒子了。
這個人好兇!
陳绾月眨眨眼。韋延清眼睜睜看着,這個原來隻是營養不良所以身高不高像八九歲的、但其實十一二歲的小團子,就這麼莫名其妙紅了眼睛,好不委屈。
韋延清果斷黑臉,想把人兒從身上丢下。
韋明珠一把抱住韋延清的大腿,雖然像是發怵,但還是脆聲響亮,聽得出來用盡了她所有的勇氣和尊嚴:“二哥哥讨厭!欺負绾妹妹。我要打你!”
韋延清眼神一掃,淡淡開口:“方才我怎麼聽到,有人要圖謀不軌?”
“......”
韋明珠眼珠子一轉,直接跑進去找崔老夫人,抱更粗的大腿。
這下安靜了。
外面冷,寒風幹燥。韋延清皺了皺眉,單手抱着抽噎的小姑娘去了一旁的小間暖房,打算先把人兒哄好。否則昨晚上鬧的事兒,再加上弄哭了極讨老太太喜歡的小姑娘,他也不用太平了。
一進暖房,他肩上趴着的小姑娘就打了個哆嗦。
韋延清迫不及待将肩上累贅放在榻上。陳绾月乖巧坐在塌上,看這位面生但一定是韋府公子的高大少年,淚眼朦胧地這麼以為着。畢竟,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不耐。
她是洪水猛獸嗎?
韋延清喚來丫鬟打盆熱水,欲讓跟進來的碧頃給陳绾月淨臉。碧頃是一直跟着陳绾月和韋明珠的,知道來龍去脈,此刻忍着笑上前,恭恭敬敬喚了聲“延二爺”。
韋延清把人打發走了,自行摘掉披風,随手擱在一旁。他一轉眼,卻見地上多了一隻雪白湯圓,會跑的湯圓。
兩條小短腿,跑得倒是快。
他不懂,老夫人為何要把這姑娘打扮得如此像一團雪白小東西。
踢進雪裡都難尋。
“去哪?”
陳绾月靜悄悄回身,飛快看了男人一眼,然後低下頭,也不說話,緊緊咬着唇。她渾身都在發抖,她在想,他就是二哥哥。那位敢頂撞父親,宿醉半夜回來的二哥哥。
男人的嗓音極為低沉,沒有一點兒起伏,聽起來很是吓人。
陳绾月想,或許他是冰塊做的。
他比她高了兩個頭還多,臉看着倒是年輕些,隻也不能确定歲數,畢竟他兇成這般模樣,再少年的臉,到他那裡,也是老成。
何況二哥哥惜字如金。
但他也不惜金呀,兩大箱金葉子呢。
“嘟哝什麼呢?”
韋延清閑着無聊,懶洋洋靠在椅上,壞心眼地也不出聲喊人,隻是分出心神,百無聊賴将她用心瞧了。
他倒要看看,她是有多怕他。
分明才見第一面。
一炷香過去。
連碧頃都端着熱水回來了。
碧頃驚訝道:“二爺,您怎麼就罰绾姑娘站着呢?多冷的天。”
韋延清眉梢錯愕,黑眸深深攥住那邊還在跟他無聲抗衡的倔強小姑娘。她瞪他不放,那他自然也就不喊。暖房也不是他的,他也沒有定身術,更沒說過一句叫她站那别動。
他語氣淡極了:“我何時罰你?”
陳绾月突然覺得方才自己那無聲的置氣,對眼前外表看起來成熟沉穩的二哥哥來說,簡直太過幼稚。她人小鬼大地歎了聲軟氣,随碧頃去把臉洗了。
剛淨完臉,陳绾月擡頭,軟聲道:“碧頃姐姐,我想回去。”
碧頃一笑,抱着绾月過去東邊椅子旁,雙臂往前一伸,直接塞到了阖眸養神的男人面前,而後一溜煙兒跑了。
她這害怕的樣子,直叫簾子外偷看的一群老少都心髒跳了跳。崔燈霓抿唇半晌,從簾縫裡瞧幾眼,笑道:“老太太,延哥哥脾氣不算順和,話又少,夫人都還說延哥哥冷心冷情呢,就這麼把绾妹妹送過去,會不會不大好?”
崔老夫人笑眯眯道:“他弄哭的,自然要他自個兒哄。”說罷,還指着裡面,悄聲同韋明珠姊妹幾個笑言,“這回可有人治你們二哥哥了,總好過叫他老子尋到這裡來,狠抽他幾球杖。”
韋凝香捂住眼睛,又露出兩條縫兒來:“羞羞羞。”
“甚麼值得羞的?”崔老夫人臉色一沉,轉而又緩和起來,搖頭晃腦趴在門邊道,“你绾妹妹才多大,乳臭未幹的小姑娘家。延清古闆,更沒這心思,要有心思,那麼多姑娘傾心他的,他早成家了。也好,叫他提前感受感受做爹的不易,好感同身受他老子,體會體會他有多能氣人。可惜你們绾妹妹卻是個乖的。”
最後還是盧夫人和杜氏聞聲趕來,忙把昏了頭的老夫人勸去大間暖房坐着。
杜氏本想進去抱陳绾月出來,這小姑娘的确好抱,身闆太小,瞧着跟八九歲似的。卻被盧夫人悄悄攔了。
她神情一怔,隻見盧夫人指指前面。老夫人在中間,身邊圍了绮羅她們姊妹幾個,又有一衆丫鬟風風火火跟着。崔家的姑娘正回頭往這邊看呢。
杜氏眼光一轉,彎唇和盧夫人随在後面走着,溫聲笑道:“我瞧着她們姊妹,倒不對數,原是皎然公主不在,沒小姑娘粘着延清跑,現如今這一個個兒都怵他,好不笑人。”
“也是往年習慣了,今兒個再細瞧老夫人這班隊伍,竟覺缺一少趣兒的。公主今年何時來呢?”
“等明年入冬了,”盧夫人淡聲笑說了句,待要掀簾跨進暖房,側頭不鹹不淡地低聲彎唇道,“绾月是個乖孩子。”
杜杳臉色有些難看,那邊盧夫人走進去了,她站在簾外,一時無心再進。竟不知是老太太胡鬧,還是有心撮合。
但就看如今的形勢态度,顯而易見的是,延清不出意外是要與公主定親的。
而這意外,自然就是......
适逢這時,簾子忽被一隻手掀開,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來喚杜杳進去。杜杳往裡一看,碰巧對上崔家姑娘的視線,似是已經看了有些時候。其他人也才将将往這邊看來,杜杳便笑了笑。
都是小孩子,應是無事。绾月也還小,不知事呢。半晌過去,杜杳掀開簾子,微笑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