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炷香過去。對面傳來動靜,陳绾月下意識轉臉去看,沒有防備,自然也就控制不住頭頂冒煙。她這時極為需要,有人在她頭頂放刨冰。晏華折芳準備的衣物,她方才提前看過,并沒這麼......
奇怪啊?!!
他個子高,又肌肉結實,把黑色衣袍撐得矜貴正好。男人面如冠玉,脖頸修長,皮膚比姑娘還要白皙幾分。寬肩起峰巒,胸脯橫闊,再往下,窄腰勁挺,走動間,仿佛能一步跨三階。
陳绾月忙悄悄低下頭。
沒過兩瞬,韋延清站在榻前,并未先上榻,而是随手撐在陳绾月身前,骨節分明的大手拍了拍她的後背,仿若提醒,又有幾分縱容的意味。男人指尖停在她腰後往下,并不急着挪走。
力度輕淺,偏又足夠能讓她感受到。
“熱湯我幫你換過了,去洗一下。這兒的湯浴都取自溫泉水,竹節我已推去一旁,恐無意磕碰弄傷了你,想要換水再移回來即可,移不動,記得喚我。泡一會兒舒服,衣物就在圓桌上。”
陳绾月臉上充血,眼前是結實的、男人的胸膛,她盡量不顯動作地偏開一些視線,閉上眼睛,漂亮的睫毛抖動:“知,知道了。”
韋延清低眸,瞥見什麼,怔住一瞬後,忽地掌心貼上她後腰,陳绾月往前瑟縮了下,更害羞了。他還是一本正經,仿佛對此并無所感,隻是低聲淡淡提醒了句:“怎麼不動?”
陳绾月倒是想走,但他不起開,她就隻能主動道:“等你起來。”
韋延清沉默了會兒。
她睜開眼,擡眸向上去看他的臉時,他站了起來,陳绾月看見他冷淡的俊臉,鋒眉似是微挑,垂下眼皮,漫不經心地随口問她一句:“方才上來胡梯,你腳是不是扭了?”
“......嗯,不過不嚴重。”
她的話,忽然消失在那道莫名深邃,卻又令人無法猜透的視線下。
“能走嗎?”他問。
陳绾月低過眸,沒敢再看:“應該能。”
韋延清默聲半晌,彎身把人抱起,徑自去了屏風後面。
放她下來後,韋延清低頭去尋那雙水眸,陳绾月卻偏頭躲開,手抵在他胸膛上,并沒完全接納他的靠近。
“......”
兩人無聲僵持了會兒,韋延清什麼也沒說,隻淡笑了下,摸摸她的後腦勺,從簾幕轉了出去。
陳绾月手指捏緊浴桶邊沿,外面煙花聲燦爛,然若無兩心同,再漂亮的煙花也會轉瞬即逝,即使人在身邊,心不在,照樣冷清。
她進了浴桶,霧氣彌漫,遮住故作堅強的美好花容。
陳绾月泡了很久,直到眼中水光散去,才換了衣裳,走出屏風。
雲鬟微濕,肌膚勝雪。也是巧合,外面忽然下起飛雨,賓客紛紛躲進房中避雨,夜色低沉,改吹瓊箫。美人兒纖指輕籠胸前細紗,脖頸處還帶着清淺沐浴時留下的香痕,身輕倦浴嬌無力。
風清清,雨淅淅。重簾外,走出佳人,自當暗疑是夢把魂銷。
嫣紅的是唇,粉桃的是腮。韋延清斜在榻上,正是萬籁俱寂,簾幕吹飛,飄逸間那女郎漫步走來,眉目間似有愁情。他垂了眸。
陳绾月坐去另一邊,往外一瞧,才發現竟下起了雨。
兩人安靜待了會兒,誰也沒開口。
她托臉望向窗外,忽有一條手臂伸出,一隻大手掰走支撐窗子的竹竿,窗扉閉合,雨聲也小了些。風停了。
韋延清解釋道:“怕你着涼。”
案上放着各樣小食。他看過,随手拿了顆荔枝,修長的指節靈活剝出荔肉,晶瑩剔透閃着光澤,汁水染在男人指尖。他遞了過去。
陳绾月瞥去一眼,沒接。
韋延清頓了頓,索性塞進自己嘴裡,神色淡淡,仍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陳绾月飛身下榻,作勢要走。
卻沒能走成。韋延清皺着眉,長臂一伸,把人兒拉進懷裡環住,語調微有不解:“鬧什麼?”
“我難道不能跟你鬧?我不鬧,你讓誰跟你鬧?”陳绾月自知理虧,但着實不願就此揭過,她是溫順,卻并非沒有脾氣。她紅了眼眶,不是很明白,“你為何躲躲藏藏?是我見不得人,還是你本無意于我,隻是敷衍?”
她向來靈透,如何想不出其中意義:“你若擔心被人知道,損了别人的名聲,大可不必應我,我也不會怪你,如今你與她并無婚約,我亦并非偷來的搶來的,為何偏要如此?”
“别人是誰?”他嚴肅起來,扣緊她的腰腹,直到陳绾月被迫轉過去,雙臂攀在他肩上以求餘地,眼眸起霧地望過來。她輕輕蹙眉,低聲驚呼了下。他太用力,腰肢仿佛要斷。
韋延清貌似有些生氣了。“回答我。”
“你我之事,管别人名聲何事?”他冷聲強調了一遍。
陳绾月臉色一白,知是自己言語過失,忙挽回道:“我不該提别人,你快松開。”她擡眸紅着眼睛,軟聲說了句話,“可是很多人都說,你和公主天生一對,今晚筵席你們一同前來,你身邊的友人,也都很為你們感到開心......”
韋延清頓時沒了氣,心髒也疼得一揪。
他抿了抿唇,道:“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
隻是需要時候。依照韋父和老太太如今的态度,他必須和公主定親。大哥告訴他的是,放榜之後,賜婚聖旨下。
若想打消此事,隻有想辦法慢慢扭轉韋父等人的看法,否則到時他根本決定不了與誰定婚,隻剩抗旨一條路可走。然抗旨這條路,他不可能走,即使要與心愛之人遺憾終生。
韋氏一族的性命,都在其中。
皇帝那邊虎視眈眈,他不能搭上全族性命,去做這種沒腦子的蠢事。
所以他說,需要她給他時間。無論如何,他也要想辦法在這以前征得韋父同意。
“我這麼做,隻是想為你留條退路。”韋延清道。
即使有十成的把握,事情未成之前,他都不能為此冒險。她年紀尚小,可他不是,已外出闖蕩多年,她可能意識不到的,他必須為她考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