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要跑,韋延清略一垂眸,隻是伸臂卷她回來,嘴角挂着玩味淺笑:“怎麼?不願?”
他低頭看罷,捧上手去,捂住那绯紅的嬌俏小臉,大掌輕而易舉覆蓋了她的半張臉頰。韋延清有模有樣道:“給你降溫。”
陳绾月羞極失聲,索性拍開那手,但她想了想,終究不能拿着串沒吃完的糖葫蘆去,初見他最親的姨母,多少還是不大自在,還是正式些為妙。
想定,陳绾月伸出手去,催促道:“吃不下,你幫我吃。”
韋延清便知事成了一半,雖想告訴她不必這般正經,姨母生性随意,但一想她是為着自己,不由得彎了彎唇,眉梢輕挑,毫無嫌棄地接了來,站在外面慢條斯理地吃起她吃了一小半的糖葫蘆。
糖漬沾上嫣紅的薄唇,他雖喜甜食,卻不喜這種膩乎乎的。
韋延清還是皺起了眉:“有點黏。”
追魚騰出一隻手飛快拿帕子。擡頭一看,那對兒壁人相對而站,仿若身邊再無他人。陳绾月拿了自己的、幹淨的帕子,踮腳向上伸出玉臂,仰頭輕聲提醒:“你頭低些。”
韋延清微彎了身。
陳绾月擦完,發覺他還在盯着自己瞧,臉上一紅,忙道:“好了。”
韋延清很快吃完了剩下的,又叫她擦了擦,這才牽着人兒進去。
盧太妃早有通傳,又有身邊晉王李炎霸的添油加醋,一時歡喜不勝,翹首以盼親外甥和那佳人的到來。兩道身影步入堂中,太妃笑了笑。
“外甥見過姨母。晉王也在?”
“這可不巧。本王是聽聞韋表哥要來,這才匆匆趕來的。”晉王不知真假地回了句。
陳绾月跟着行禮,兩道注視着她的視線也随之起落。因此她确定以及肯定,太妃和晉王,都在不失禮貌地觀察自己。太熱情了,陳绾月無措之餘,不覺想往韋延清身後站站,又恐失禮。
她的身子不由己地僵硬幾分。
韋延清仿若無聞,手臂倒大膽地攬住了陳绾月的腰,将她護到位置上坐下,陳绾月顧慮打消,不用再思考往哪邊坐才好,默默地松了口氣。
畢竟他帶她深夜前來拜訪,兩人關系卻不明了。
但現在顯而易見的是,太妃娘娘和晉王都已心知肚明。韋延清的手臂終于收回了。
盧太妃從先帝還是權臣時便已為妾跟随,後來夫人早逝,擡了正室。隻先帝登基,并未冊封盧氏為後,而是封了側室為後,即當今天子的生母。然而後宮之中,最受寵的卻是盧氏。
先帝懷愧,多年獨寵。隻後來皇後族中不滿,盧氏有了身孕後,沒過多久,長年無子的皇後竟也有了身孕,朝堂勸谏這才罷休。然而盧氏第一胎沒能保住,晉王是盧氏與先帝的第二個孩子。
李皎然生母為後。但先帝不顧朝堂反對,幾乎是強硬地将小女兒養在了盧氏膝下。
當年李太子誅殺手足,大抵由于皎然公主的原因,卻分毫未動晉王母子。
如今盧太妃年近四十,頭發仍是烏黑,經過層層選拔方得入宮,自然都是真正的美人胚子。鬓發間珠钗精巧,觀之風韻端莊,華貴矜持。
陳绾月見了這位太妃第一眼,便覺驚豔。
連盞銅燈置放在座首兩側,明幾高榻,廳堂兩面都是錦幕秀屏。纖瘦貌美的侍女站立席後屏前,皆垂手低頭以示恭敬,莊嚴又靜默。
座首以下,坐着金冠束發的晉王,身上穿着麒麟蟒袍,他與韋延清同齡。
盧太妃溫聲開口:“延清,如此深夜,怎把绾姑娘帶來了?”
陳绾月默然錯愕,頓時明白為何韋延清會帶她來見太妃娘娘,甚至當着晉王的面,也不隐瞞。不可否認的是,起碼目前來看,太妃娘娘并不同于韋府那邊一心支持韋延清與公主的姻親。
晉王撫唇半晌,細細打量了,似笑非笑地道:“韋表哥順心了,自然要來先見您老人家。”
晉王俊朗率直,看起來與韋延清關系不錯。陳绾月聽出他話中調侃,耳根悄悄泛紅。她悄往左看,身旁男人隻是悠閑飲茶,和晉王聊了起來,仿佛對此并沒知覺。
“晉王何日到的?”
晉王的府邸在皇城附近,距此較遠,一個月總有幾日會來太妃府上陪伴,以盡孝心。
他不理朝政,是個閑散王爺,陪其母妃的日子自然也就随意了些。韋延清問罷,順勢側頭看向身畔的小姑娘。
對上陳绾月不解又茫然的目光,韋延清提醒道:“這位是晉王,你應是未曾見過他。”
陳绾月擡眸看了看,輕聲喚道:“晉王殿下......”
“本王昨日方到,”李炎霸沖那小姑娘略一點頭,唇畔含笑,接着道,“不成想你今日也過這邊來,我隻慶幸比原先打算的日子早來了幾日,不然怎能看到,本王那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韋表哥,身邊竟有了喜歡的姑娘。”
“以前本王勸你,美人是苦中良藥,樂中仙藥,你隻不信,如今可算信了?”
如此,陳绾月便知,這晉王殿下應是個不大正經的潇灑性子。倒與傳聞略有相符之處。她垂了眼眸,心下微有思索。
誰知身邊那人也跟着不正經起來:“确有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