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維持了一會兒的好心情一瞬間就消失了。
徐晨露隻能老實回答:“這個流程就是按照警隊的規章制度走,工作滿一年,就可以提出申請了。”
何青蓮沉吟片刻:“那就是還有半年咯。露露,你自己有信心嗎?要不要我聯系李叔叔……”
“不要!”徐晨露渾身寫滿了抗拒。
她媽媽口中的李叔叔,也是警局的李廳,和她爸媽都認識。
她不想做他們功成名就好友圈裡的一個要攀關系走後門的後輩。
何青蓮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氣道:“在你眼裡,你媽媽是什麼樣的人?我是想說,如果申請的事情遇到困難,可以向李叔叔請教,他是前輩,比你有經驗。還有,以後不要打斷我說話!”
徐晨露頓時一陣委屈:“李叔叔是領導,我去找他,别人會說什麼?而且,我現在工作上一切順利,不需要去考慮這些有的沒的。”
一旁的徐東升臉色也冷了下來:“你這孩子怎麼老鑽牛角尖呢。李叔叔是你領導,也是爸媽的朋友,人情往來,不是什麼有的沒的。”
“這和媽說的根本就不是一碼事!我吃飽了,你們慢吃。”
徐晨露甩下這句話,就離開了飯桌,留下何青蓮和徐東升夫妻倆相顧無言。
幾分鐘後,他們坐在餐廳裡,聽到門口處一陣響動,徐晨露盛怒之下也不忘跟他們說一句:“我回去上班了。”
随後便響起了關門聲。
何青蓮聽到女兒離開的聲音,才想起家政阿姨今天包的包子和餃子,速凍後已經打包好,原本想要讓徐晨露帶回去的,卻沒有機會交到她的手上。
徐晨露把電車油門擰到最大,一口氣沖到離家好遠的地方,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走錯了方向,她把車子騎到路邊,停了下來。
她把車鑰匙拔出來,然後雙手捂住了臉,身子向前倚在車頭上。
她不明白,愛的表達方式有這麼多種,為什麼她偏偏遇見了這一種。
她的媽媽愛她,但這種愛卻藏在那些載體裡,她媽媽盼着她學業有成,盼着她工作順利,盼着她學會人情世故,盼着她在社會上如魚得水,卻總是忘記直接地關心她。
她突然想起了方然,那個總是以女兒為先的母親。
一種沖動的情緒湧上心頭,她拿出手機,撥出了方洋沛的手機号碼。
接通了,那頭傳來方洋沛那永遠聽不出情緒的嗓音:“徐警官。”
徐晨露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連說話都在抖:“方小姐,我有點事情想問你。”
那邊停頓片刻,回答道:“嗯,什麼事?”沒想到,方小姐這般冷清清的人,在這時候聲音也顯得溫柔了起來。
“我想問你,關于你媽媽的事,我想知道,你們以前會吵架嗎?每次你惹她生氣的時候,她會怎麼做呢?”
方洋沛回答她:“當然了,母女之間,哪會有不吵架的。小時候調皮,她就會罰我抄課文,和别的孩子吵架罰十遍,瘋跑不按時回家罰二十遍。”
“我覺得關系最差的母女就是我姥姥和我媽了,你别看我姥姥現在愛得要死,三天兩頭跑我這邊來,就是想我媽了。我媽年輕的時候,因為工作和婚姻的事情,和我姥姥鬧得很僵,最嚴重的時候還會離家出走。因為這個,我姥姥言語上也不怎麼友善,經常損她。”
“唉。”
電話那邊,她歎了一口氣:“人還活着的時候說不出口的愛,隻能在死後去彌補。”
徐晨露聽得眼眶泛紅,方洋沛在那邊沉默了一會,突然問她:“徐警官,你在哭嗎?”
她怎麼知道?
一滴眼淚正好落在手機屏幕上。
徐晨露擦了擦,矢口否認:“沒有,我隻是,隻是有點感慨。”
方洋沛繼續說:“我覺得你突然給我打這個電話,可能是遇上了什麼事,當然沒有最好。我隻想說,哭也沒關系啊。”
徐晨露聽到這,眼淚更加洶湧,電話那頭的聲音在此時顯得有些失真:“你如果想要傾訴,可以過來找我,傷心難過這種事,我可有經驗了。我媽去世的時候,我有整整半個月時不時就想哭。”
“你在哪裡?需要我去找你嗎?”方洋沛從電話裡聽到有呼呼的風聲。
“不用了。我這邊也要挂了,不好意思,因為這種小事麻煩你。”徐晨露并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
“徐警官不也被我用小案子麻煩了嘛。”方洋沛竟然也會開玩笑。
她在電話那頭關心道:“那你早點回家啊。”
電話那邊風聲呼嘯,而她這邊無人般靜谧,方洋沛左手握着一個袋子,右手舉着手機,她正站在老房子中她媽媽的遺像面前,沒人知道她在此待了多久。
老房子磚紅的外牆就像一道結界,隔絕了兩個時空。
方洋沛挂斷徐警官打來的電話,握緊了左手的物件,她的眼神逐漸堅毅,下定決心般,她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号碼:“喂?你之前的那個提議,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