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新年,清虹迎來了幾天溫暖的日子,最高氣溫直逼二十度。
臨近中午,暖陽高懸,人民法院臨窗的走廊被撒上一層金輝,黃芷祁用公文包擋住刺眼的陽光,閃身進了角落的衛生間。庭審結束,衆人散去,衛生間裡安靜冷清,終于讓她感受到一點陰涼。
她雙手撐在洗手台上,看着鏡中自己的臉,額角的汗珠沿着發際線流下,流過她莊重精緻的妝面。那種粘膩的感覺讓她感到有些煩躁,她扯開自己西裝外套的紐扣,捧起涼水洗臉。
總算把渾身的燥熱壓下去一些。
黃芷祁擡起頭,被水霧朦胧的視線漸漸恢複,她第一時間注意到鏡子裡身後那人的倒影。臃腫矮胖的婦人不知何時站定在門口,怨毒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鏡中黃芷祁的臉。
她被吓到身體一震,完美無瑕的表情出現了裂痕,下一瞬卻又恢複如初。
她拿出面巾擦幹臉上的水痕,湊近鏡子檢查自己的妝容,将西裝外套扣好,任由緊身的襯衫和西裝包裹住自己的呼吸。
無視了門口的人,她拾起公文包離開,亭亭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走過之處留下身上馥郁的香水氣味。
大廳裡幾個人圍在一起,看到黃芷祁走過來,自動打開一個口子。大腹便便的男人站在中央,滿臉喜色,他伸着手迎上來,“恭喜,恭喜黃律,又赢了一個大官司。”
堆滿笑容的臉上擠出幾道褶子,油光滿面,黃芷祁看着這張臉靠近,有些犯惡心,面上不顯,也裝出一副高興的神态。
“也要恭喜吳老闆,事情順利解決了。”
“哪裡哪裡,都是黃律的功勞啊,哈哈,”吳老闆很給面子,周圍的人紛紛附和。
黃芷祁卻不可避免地被大廳角落裡的母女吸引視線。小女孩不大,上小學的年紀,黑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這邊,她媽媽站在旁邊,将小姑娘的肩膀圍住,着急地向走廊深處張望着。
不經意間和小女孩四目相對,小女孩的媽媽發現了她的眼神,警惕地将孩子擋到身後,不友善的目光遞了過來。黃芷祁收回視線。
這邊衆人還在讨論着慶功宴的事情。吳老闆說:“今晚我在雅閣包一桌菜,請各位賞臉啊,尤其是黃律,您可是我的大功臣。”
雅閣嗎?她有所耳聞,那個人均幾千元的高檔餐廳。
原告的工資條也不過六千元,她看着眼前幾人的嘴臉,幾欲作嘔。“真是不趕巧,我和恩師正好有約,推脫不掉,今晚實在沒法到場。”
見她這樣,吳老闆有點不高興,卻沒有勉強她。客套幾句後,黃芷祁和衆人告别,準備回到事務所,她與别的客戶還有約。
她走後,吳老闆漸漸變了臉色,“這個黃律真是難搞,”他瞥着身旁那人,王翔不知何時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到了他身邊,“用這樣的人,峰哥放心的下嗎?”
“這樣的才好,會來事的人多了去了,你看她冷漠無情那樣兒,辦事又穩妥,這種人反倒才放心。畢竟咱們……”
吳老闆無所謂的回了一嘴:“不懂你們。哎,今晚你們來不來?”
王翔小小的眼睛裡閃着貪婪的光,那可是雅閣,“哪能不去啊,肯定給吳老闆捧場啊!”
清虹的另外一邊,兩個年輕女人結伴來到錦茂KTV的前台,高個子的用自己的賬号買了團購券,兩個人定了下午三個小時的包廂,付了押金後按照前台服務人員的指示上了電梯。
整棟樓都歸錦茂所有,一層到三層是KTV,再往上據說還有棋牌室。兩人訂到的包廂在三層,一下電梯,便踩在軟軟的地毯上,空氣中也有一股濃重的香氛味。
走廊兩側厚重的大門讓每個包廂都有足夠的私密性,隻有遇到有人開門進出,才能聽見裡面傳來的音樂聲。她們走進303号包廂,反手将門一閉,将門外所有聲音隔絕。
這裡悶得人有些透不過氣。
戴口罩的人把鴨舌帽戴上,将口罩一摘,大口呼吸着,“呼~真熱啊。”
徐晨露有意遮住自己的臉,她将燈光調到最暗,在帽檐下她的臉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方洋沛則完全沒有這種困擾,她看着大了一号的帽子戴在徐晨露的頭上,顯得十分可愛。
她們默契地沒有說更多,雙雙坐在黑色的皮沙發上,打量着這個幽暗的包廂,五顔六色的彩色燈光時不時照在她們臉上。
“我去點歌,你有沒有想唱的?”徐晨露站起來,走到點歌台前面。
方洋沛其實不太清楚這些設備都是什麼,便跟着徐晨露的腳步,卻被繁瑣的界面惱住,“沒,你看着點吧。”
徐晨露沒有客氣,她找到熱門歌單,将幾十首歌打包進了待唱列表。方洋沛好奇問她:“這些歌你都會唱?”
“當然,”徐晨露還在搜羅自己想唱的歌,就好像确實是來唱歌的一樣,“上學的時候我可是麥霸。”她拿起話筒簡單哼了幾句,嗓音清冽好聽。
伴奏聲從音響裡傳出,徐晨露拿着話筒說:“這家的音響質量真好,”下一刻,她把原聲打開,再調大聲音,放下手中的話筒,“這下别人什麼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