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伯濤仍是低着頭,似乎并不願意向這人坦白,栾易山冷着臉:“我數到三。”
“一。”
“二。”
“三。”
話音未落,金伯濤便緩緩開口道:“那天下着大雨,我沒有看得太清楚。”
“沒有看得太清楚?”
“嗯。那時候年紀也小,很多細節都忘記了。”
栾易山緊盯着他,像是在考量他這個回答的真實性。
“上一個欺瞞我的人,已經投胎很久了。”
栾易山輕聲說着,金伯濤沉默片刻:“我确實記不太清了,而且那天雨大風大,屋裡特别黑,隻有雷劈下來的那一瞬間,我看見師父倒在地上,宋忱和黎思之站在他身邊。我吓壞了,扭頭就跑,中途撞到了一個人,我感覺那是師祖,可是當時我太害怕了,眼睛也睜不開。”
栾易山聽了,追問道:“你确定宋忱和黎思之都在你師父屋内?沒有其他人?還有,你為什麼覺得你中途撞見的那個人是你師祖?”
“我們聽海崖,門生弟子并不多,宋忱和黎思之我時常見,單看身形,應當不會認錯,而且,祖師爺也證實了這一點。”
金伯濤語速很慢,邊說邊回憶着,“至于中途撞到的那個人,因為我們聽海崖常年被迷霧岚瘴籠罩,所以香爐是必備的,用來驅蟲除害,防止毒氣深入。那人身上的味道和師祖很像,所以我才會有這種感覺。至于當時房裡有沒有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栾易山問道:“你撞到的那個人,後來去了哪裡?”
金伯濤搖搖頭。
“如果那個人是你師祖,那她目睹你被人追殺,不應該無動于衷才對。”
栾易山認為此事十分蹊跷,一是李聞棋身上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迹,二是金伯濤撞見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林采荷,若真是她,目睹了此等慘案,為何後續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反而任人拿捏,将掌門之位傳給黎思之,後又郁郁而終?
林采荷。
栾易山對這個人,隻有很淺的印象,當年五柳山莊與聽海崖交好,他便從老莊主口中聽說過此人,但也僅僅是隻言片語,很難從中推測出對方的其他信息。
栾易山思量片刻,問道:“李見塵對此事是什麼看法?”
金伯濤仍是搖了搖頭。
“是你不知道,還是李見塵沒有表态?”
栾易山不喜歡他這種傻不愣登的樣子,莫名有些窩火,金伯濤輕歎:“祖師爺說他知道了,讓我不要多問,這件事和我們之後的複仇計劃關系不大。”
“哦?也就是說,李見塵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此話怎講?”
栾易山一記眼刀殺了過去,一句“白癡”挂到嘴邊,還是咽回去了。
不值當,沒必要。
栾易山站起身:“你待在這兒,比外頭安全很多,如果你非要尋死,那我也不強求。”
言罷,他轉身就要走,金伯濤忙朝前撲了一把,抓住他的褲腿:“我師父怎麼樣了?”
“現在擔心起來了?早幹嘛去了?”
栾易山腳一擡,頭也不回地走了。金伯濤跌坐在地,捆着他的鎖鍊“當啷”直響,他掩面,遮住發紅的眼角。
栾易山從禁閉室出來,天色有些暗了,莊内為數不多的幾個仆人匆匆點了幾盞燈,但大部分建築仍然暗沉一片,肅穆莊嚴。
栾易山向遠處眺望,眼神卻放空了許多。他盤算着,眼下山莊人丁稀少,門可羅雀,隻有他和謝照卿稍微能打一些,臨淵遠在千裡之外,請人支援并不現實,何況,孫雪華和李見塵之間頗有糾纏,若是此刻拜叩山門,極有可能激化雙方矛盾。
栾易山思來想去,大概隻有一個人能來了。
他回屋修書一封,将其寄在信鴿腿上,放飛于莊外。那鴿子直沖雲霄,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山腳之下。
栾易山算算時間,沒有再做安排,兀自休息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倒也風平浪靜。
阿音似乎挺喜歡尹曉棠的,時常跟在她後面,隻是偶爾瞥見站在角落裡的栾易山,又害怕似的往人身後躲。
“沒事的,栾前輩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人很好的。”尹曉棠安慰着,又朝栾易山招招手,“栾前輩,你和我們一道去市集嗎?”
對方揣着手,慢悠悠地從台階上下來,走到她們跟前:“走吧。”
尹曉棠眼前一亮,她沒想到栾易山會這麼爽快地答應,忙不疊說道:“我請你吃飯。”
“再說吧。”
栾易山眼神微轉,落到了阿音身上,對方警惕地向後縮了縮,摟着尹曉棠的肩膀,明明被飄帶覆住了雙眼,可栾易山仍是察覺到了那充滿敵意的視線。
“你們聽海崖的魚一定很難養吧?”
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