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绡以得了重感冒為由向邵峋告假,并向他提及邵知慈已經出院。
“邵知慈很想回您身邊工作,”葉蘭绡說。
邵峋平時對人中正客觀,但一想到邵知慈,他便有些頭疼——她是他圈層裡很少見到的那類女生。
他剛想拒絕,卻發現葉蘭绡殷切地看着他,他拒絕不了這樣的眼神。
“好吧。”他扶額。
邵知慈終于再次進入了内宅,她趾高氣揚地越過夕園三十三道門,每過一道門都會把門裡所有人叫出來訓話,連路邊的狗都被她訓斥了一番。
“死狗,看你不長眼睛,見到我也不喚人,”她說。
一旁的人賠着笑臉說:“狗要是喚人這人也不敢答應啊。”
邵知慈逮着那人好一通說。
她招呼人的聲音震得門框山響,于是夕園三十三道門裡的人都知道現在夕園位置最高的女人便是她了。
邵峋正專注地看着文件,冷不防聽見門外一聲巨響,邵知慈來了,以一個女主人的身份來了。
邵知慈不停地在邵峋身邊說,久坐傷腎,他應該出門走一走:“到院子裡逛一逛,曬曬太陽踢踢腿。”
邵峋說等一會兒,等他處理完公事,邵知慈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文件,把他轟了出去。
邵峋出門時,臉上還是蒙蒙的表情,“在邵家,有人給我當家作主了?”這是非常新奇的體驗,邵知慈簡直比他媽還像他媽。
邵知慈開始收拾房間,她把邵峋精心收集的碑帖扔在垃圾桶裡。
“别動!”邵峋大喝一聲。
“這破垃圾留着幹嘛?”邵知慈頭也不擡。
邵峋看見所有的東西都被邵知慈放在了意想不到的位置上。
他發現邵知慈自有一番自己的秩序和邏輯,她需要所有人都在她的秩序下生活。她行使這項權力行使得理所應當,絲毫不管是誰賦予她的權力。
簡安博這老夫子有時候上來說她兩句,她還不得勁兒,眼神中透着受傷,聲音微細地說:“反正我做好自己就好。”
但别指望她會改,她下次還是支使得别人滴溜溜轉,連邵峋都沒能幸免。
簡安博于是隻得說出那句名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葉蘭绡把邵知慈離譜的行為歸結為“洞察了權力的力量,但并未洞察權力的本源”。
邵知慈是夕園最新的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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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嚴寒起來,裝病的葉蘭绡真的病了,每天都在咳嗽和吸鼻子。
這日半夜,葉蘭绡好不容易疏通鼻子睡着了,她的房門卻被拍得砰砰作響。
“葉姑娘,葉姑娘,開開門!開開門!”有人在外面叫嚷。
葉蘭绡迷迷瞪瞪地從床上起來,頭暈腦脹地聽着對方的耳語:“家主又在睡夢中打人了。”
葉蘭绡登時被吓醒,跟随那人往内宅跑,這人叫王馬,是邵知慈最近剛結拜的兄弟,專門給邵知慈通風報信的。
葉蘭绡覺得,要是邵知慈再在夕園待一段時間,夕園指不定被她鑽出一個天大的窟窿。
葉蘭绡不在内宅住的時候便回馬場睡,馬場離内宅很遠,出于保護文物的需要以及夕園的若幹條法則,夕園又不許車輛行駛,于是盡管葉蘭绡跑得氣喘籲籲,趕到内宅時,邵知慈也已經被打得氣息奄奄了。
葉蘭绡擋在邵知慈面前,邵峋舉起的手便再也落不下去了,再次陷入一種追思當中。
葉蘭绡沒空去管這其中的關竅,讓王馬背着邵知慈往醫院跑。
邵知慈被送進了重症監護病房,自從落馬後,她的身體便元氣大傷,本來就沒恢複好,又被邵峋不知輕重地揍了一頓。六個專家給她會診,五個都說沒救了,隻有一個說還有一線希望。
邵知慈是被最後那個專家救活的,搶救了三天三夜才把她從鬼門關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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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蘭绡又被調回了内宅。
“葉姑娘,家主就托付給您照顧了。”老夫子簡安博已經多年沒有如此鄭重其事地跟人說話了,他終于承認葉蘭绡在邵家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他和邵峋有二十多年的師生情誼,對邵峋知根知底。
他覺得,如果說邵峋是一把刀的話,那葉蘭绡就是邵峋的刀鞘。
葉蘭绡經此一役,明裡暗裡成為了夕園權力最大的女人——盡管這一切并不是葉蘭绡追求的。
葉蘭绡依着邵峋的習慣把邵知慈弄亂的東西物歸原位。
邵峋喝了藥,躺在床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