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的。”
元一剛做補充,餘光裡就看到莫老五身後的餐館大門那兒,年輕的小編輯風風火火地跑出來東張西望了。
她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睛,鎮定地朝着莫老五上前幾步,讓他正好能擋着她。于他而言這太輕松,遠不需要她離得恨不得前貼後貼那麼近。他們中間隔着可觀的距離,但就交情而言,實在說不清這是不是有點親近。
“幫個忙。”她兩條胳膊抱在胸前。“那個小孩出來了。”
她看不到這座山的臉,但随着衣服褶皺的牽動方向,他多半是側過臉看了看後方。随後,他不在乎地把重心放在了另一條腿上,單手叉腰。
他的衣服很寬松,但動作裡能把身體的形狀看個大概。
元一動作跟着他微弱地調整了一下,擡頭。
“嗯…看起來是我太墨迹了。”他臉上沒了剛剛細微的内容,依舊是全然适度的遊刃有餘,他摸着下巴意味深長地說:“原來元小姐已經把我當朋友了?”
“你喜歡趁人之危還是助人為樂?”元一笑笑。“我印象裡您可是位樂善好施的好獵人呢。”
他笑了幾聲:“我隻是喜歡多管閑事,人美心善的姑娘更是。”想到了什麼,他又補充:“當然,是人美心善的好醫生。”
“看來你吃過虧。”元一聽到他的補充說。“讓哪個姑娘聽到你隻關注她的樣貌給你甩臉了?”
“呼,那個經曆太慘痛了。”他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但我本意肯定不是那樣。而且,會自然而然穿白襯衫的姑娘事業心都很強,對吧。”
元一現在很想再抽根煙,非常想。隻是她限制自己一天争取隻抽兩根,但幾分鐘前剛抽完,下一根怎麼說都要放在晚上。
當你習慣在特定的場合用一個固定的行為應對時,限制了這個動作會讓你某些軀幹無所事事——她和接受煙味的人相談甚歡時會點一根,其實抽不了幾口,就是習慣手裡有煙能随時遞進嘴裡。她受傷後忌酒忌煙,可給憋壞了。煙偷偷抽還被朋友抓到說沒出息,到底有沒有出息她不知道,但疼的要命的時候不給抽一口太沒人權,病人她可都是寬容這點的。
“那能一樣嗎。”同事說。“那邊醫療條件就那樣,過的那麼苦,再不抽一口還不如直接被一槍崩了呢。你回來吃好喝好醫療沒問題遵守一下和平時代的醫囑别留後遺症多簡單的道理唉!”
“你不抽煙,不懂。”元一失落地擺擺手,覺得人生無趣極了。
“元姐,我懂你。”于是,另一個抽煙的同事面帶不懷好意的誠懇坐了過來,手在兜裡掏着什麼。“咱可以抽,但不能多,所以,我想了個辦法,老好用了。姐,别上火兒啊。”
他掏出一根煙,橫在兩人中間,然後用指甲撕成兩半,全是煙草的那一半丢了出去,隻剩下一點尾巴的煙頭部分被遞來元一眼前。
“一次就這麼多,一天就一次,棒吧?”
“你太賤了。”
“啧,我讓你抽你罵我?”他點燃這個人為煙屁股,朝着元一吹了一口煙。
“那你光聞味兒吧。”
元一甩着送過來的水果把他轟了出去。同事幸災樂禍地跑出來,大聲叫嚣:
“快點好起來,用你的過肩摔給我開個筋骨哈哈哈!”
她氣得刀口疼。但不得不說,這十個月吃齋念佛的日子真是讓她寡淡了太多,酒都沒以前喝的多了,能借着勁兒少抽一點當然好。
“所以你的本意是想…”她眼角帶笑,又用目光上下掃視了面前的獵人一遍:“和[事業心強]的人讨論點什麼醫療健康方面的問題嗎?”說罷,她側過身體,從他衣服邊上瞄了瞄,小編輯應該已經回去了。莫老五索性亮出他後背的光景,人來人往,沒有什麼東張西望的人。
“既然這樣,”他語氣不變,用拇指朝後指了指。“要不要一起喝杯茶消消食?”
“不好意思,我後面還有事。”元一語氣溫柔地拒絕他。
“好吧,是我太唐突了。”他苦惱地揉了揉頭,但一直是笑着的,手又放回腰上,語調不變地問了句:“元醫生什麼時候有時間讓我請你吃點什麼?”
她垂下目光,像在心裡權衡什麼事宜,她的臉蛋不夠讓人一眼驚豔,但氣質尚佳。這是一張很坦然,坦然到看淡很多事物的臉。它無聲告訴所有留意到的人她經曆過的故事,又坦然地告訴你這些事已經過眼雲煙,她釋懷卻未曾忘懷。她眼角時閃時落的動靜總能牽出很多絲絲縷縷她曾經的,難以顯露的東西,有些是迷霧,有些則甚為相似,好像在未相識的前幾十年裡,她經曆過什麼相同的或是你可以理解并能産生共鳴的事,帶上了點不由自主想要親近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