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不算晚到,她把包丢給前台護士火急火燎地趕到,幾個教授主任正指定搶救策略。她過去一起檢查,短暫而激烈的商讨後終于做好了部署。
醫院豐富的醫療資源得以在這個八歲的孩子身上傾盡一切,十幾個科室的主任教授從各處匆忙趕來傾力救治,用空的血袋有十多個。跑車撞擊對幼小身體的損傷幾乎具有毀滅性,渾身看不到任何好地方。手術從夜裡十一點到上午十點,等小孩被送進重症監護室,一群醫生筋疲力竭地呆在門外,或蹲或站。
她和同事一起洗幹淨手臂,出來靠在icu外的走廊上休息。這種感覺熟悉,參加聖十字的很多項目都時常有這樣等級傷病的人員送來,一連十幾幾十個,分身乏術,筋疲力竭。
讓世界各地有醫可尋這則組織理念是多麼神聖而具有理想主義色彩。那近在咫尺或遠在天邊的各處地界怎麼會能勻出一二百毫升血都是萬般奢侈,怎麼隻需要半針抗生素就能挽留的生命隻得聽天由命,資源富裕時尚且力不從心,又如何奢望自己有力扭轉乾坤。
人總是不死心的。
“今天是不是休息來着?”
一個同事問。
“嗯。”她說。“還有個組會。”
忙完院裡的事,元一回辦公室拿背包。護士早已把包放在她的桌上,她随便翻了兩下,沒什麼變化。
她揉揉臉,回憶着今天已經計劃好安排,印象裡似乎有一個重要的事,幾經回憶,如夢初醒地拿出手機。
“桑缇。”
“欸元一。”
“你…晚上怎麼樣。”
“怎麼啦,你要放我鴿子啊?我可是妝都畫好了。”
“剛通宵上台,要遭不住了。”
“…真是風采依舊。”
“或者下午四五點,這頓下午茶我請。”
“要不八點,也别找地方請了,咱倆什麼關系,我帶着飯直接去你家。”對面說。“我晚一天走也沒事。”
“你夜裡不走也可以和我過一夜。”
“你這麼盛情我不拒絕了哦?”對面笑。“但我行李在機場附近的酒店,有點麻煩了。”
“意料之中。七點吧,我一會發你個其他地址。”
“其他地址?發生什麼事了?”
“見面再說吧。”
“好。”
組會結束在一點多,元一打車去了周邊常接洽外賓的酒店,她把聖十字的證件遞給前台掃描,挑了一間貴賓房。她勉強把衣服脫個差不多,在不斷攀升的困乏中伸手從包裡揪出睡衣,迅速陷入睡眠。
這一覺她睡得很快,沒有夢,沒有半睡半醒,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鬧鈴就把她叫醒了。她的眼睛酸澀,好不容易睜開就被刺激得分泌出了很多眼淚。她坐起身揉着臉,沒有晴朗日光從窗簾縫隙偷跑,是酒店樓下亮起的暗黃色路燈,像紗幔一般輕手輕腳地趴在窗簾邊角,寂靜如轉瞬而逝的睡眠,禁不起一點風吹草動。
夜再次降臨了。
她打開所有燈去衛生間洗臉刷牙,一邊刷,她一邊檢查着手機短信,她睡前給桑缇發了酒店的信息位置,對方差不多一小時就要來了。
她坐在客廳餐桌上,面前放着身藏秘密的電腦。
“喂姐。”昨天聯系過的朋友接通了電話。
“現在方便嗎專業人士?”
“來呗!啥情況?”
“我懷疑電腦被人動過,讓你看能不能查出來。”
“那來吧,先開機連一下。”
“确實被動過。昨天中午三點多的時候。”朋友遠程操作着她的屏幕,一串串數據和她的桌面軟件相互交錯。“這幾個文檔,都被點開拷貝過。”對方用鼠标圈出來。“加密也被解開了,好家夥,看了個底朝天。裡面放東西了嗎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