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一句的話,就像是一記又一記的重錘,砸在宋歸年的心裡。
司寒說的沒錯,但是他已經習慣了當一顆棋子。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父親的恩情和壓迫中掙紮着生存。
一方面他怨恨着父親對他的利用,一方面又無論如何都放不下他對自己的救命之恩。
可是如今這層紙被司寒捅破的時候,他居然前所未有的感覺到了一種釋然。
司寒說,他該還的債已經還完了,他不欠父親什麼了。
宋歸年擡起頭看向窗外,過去多少年的時間,他一直被鎖在這個院子裡。
他并不是不想出去看看,隻是拼命壓抑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不願意去面對而已。、
從前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宋歸年想着,或許司寒說的沒錯。
他确實應該,試着走出這間小院,他應該,出去看看。
宋歸年沙啞着聲音道:“你說的對,但我不應該離開王府。”
他回頭看向司寒,這時的他,眼裡才真正有了屬于自己的光芒。
“你走後,我會派人護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司寒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宋歸年,“那你呢?”
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宋歸年露出一個釋然的笑,“我想在攝政王府裡,重新奪回屬于我的東西。”
“我不想做棋子,我想做,在王府裡下棋的那個人。”
司寒目光略微一滞。
她能猜到宋歸年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是……想要世子之位?”
宋歸年:“是,走出去的方法有很多。我想弄清楚這偌大的王府裡到底藏着什麼樣的秘密。”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才讓父親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雖然在司寒的私心裡。她還是想讓宋歸年和她一起離開。
但是她明白,對宋歸年來說,這其實是最好的一種選擇。
而對自己來說,離開才是最佳的做法。
她不應該感情用事。
在這一刻,司寒真真正正地感覺到,自己和宋歸年是一模一樣的人。
他們曾經都被困在一個牢籠裡。
但是他們終究有能夠逃離的那一天。
司寒将桌上的那盒糕點提回了自己房裡。
既然要走,她想着,應該給宋歸年留下什麼東西。
可是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除了自己的醫術,并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東西。
正巧此時阿竹從門前經過。
司寒招了招手,喚他進來。
阿竹:“少夫人,您找我?”
司寒點點頭,在心裡琢磨了一下語言,而後問道:“我想給少爺準備些東西回贈給他,你覺得……什麼東西合适?”
這問題可是一下子把阿竹問住了.
"這個……"阿竹撓了撓後腦勺。
他也從未送過别人什麼東西,也是第一次見少爺親自送東西給别人。
哪裡能知道回禮應該怎麼送。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麼,眼神倏忽一亮,“我母親之前跟我說,若是真心送人東西,貴不貴重倒是其次。”
“隻是真心最要緊。”
真心?
司寒微微垂下眼睫。在心裡将這兩個字翻來覆去地念了幾遍。
阿竹說的不錯。
宋歸年特意為她要來宮裡的糕點,是他的真心。是因為她喜歡吃。
那麼宋歸年最需要的又是什麼呢……
他從小就活在深宅大院裡。甚少見過外面的光景……
司寒霎時間想到,若是能帶他出去看看,宋歸年應當會很開心。
“阿竹,你可有什麼辦法,能讓少爺出府?”打定了主意,司寒忙問道。
“少夫人,這……”阿竹面上露出為難的表情,“王爺擔心少爺的身子,一貫是不讓少爺出門的。”
聽阿竹這樣說,司寒的眉間難免染上幾分失望之色。若說是宋歸年因為自己的身體不願意出門也就罷了。可如今是攝政王親自下的命令……估計難以違抗。
正打算想想有沒有什麼别的法子的時候。
卻聽阿竹道:“我想起來了!”
“少爺小的時候還不像現在這樣性子沉悶。那時王爺也是不讓他出去。可少爺偏偏在王府偏門旁的牆上鑿了個洞出來。有的時候,還會拉着我出去。”
“隻是時間太久了,也不知道那洞如今還在不在。”
鑿了個洞?
司寒噗嗤一下子笑出聲。
這不就是狗洞嗎!
雖說他沒見過宋歸年小時候的樣子,但是聽着阿竹的描述,也能想象出那時的畫面。
小小的白團子,趴在地上,一扭一扭地往洞裡鑽。一遍鑽一邊還要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圍,生怕有人會發現。
說不定冬日裡的時候,還會因為衣服穿的太厚,半個身卡在外面,半個身子卡在裡面。隻得壓低聲音讓阿竹幫忙。
一幕幕的場景在司寒腦海中浮現,越想越是覺得宋歸年小時候當真是有意思。
竟然還有這樣頑皮叛逆的一面。
司寒心中打起了壞主意。
雖說小時候的宋歸年她無緣得見,但是她可以看長大之後的呀。
想到宋歸年以他現在的身形,若是去鑽狗洞……
光是想想司寒就止不住笑。
她輕輕咳了兩聲,強壓下自己唇齒間差點漏出來的笑聲。
佯裝鎮定道:“你去瞧瞧那洞是不是還在。若是還在,回來告訴我一聲。”
知道司寒這樣說,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宋歸年帶出去。
阿竹也很是高興,畢竟宋歸年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踏出過府門半步。
這一夜,就連做夢,司寒夢中的場景都是小時候的宋歸年趴在地上鑽洞的樣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笑聲太大,居然驚動了長大後的宋歸年。
夢裡的他冷着臉對她道:“司寒,什麼事這麼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