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她再看兩眼,嶄新平整的襯衫遮擋了她的視線。
姜伊遺憾地将口紅扣上。
她的首飾占據了一面牆。小部分是她從國外帶回來的,更多的是霍斯舟派人添置的,新品都往她這裡送,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姜伊選了對與裙子相得益彰的耳環,又去找絲巾。
落地鏡夠大,霍斯舟站在她身邊,擡手将領帶打成溫莎結。男人手指修長,流暢幹淨的動作間,隐隐露出左手無名指間的銀色婚戒。
他明明目不斜視,卻仿佛将她的動作盡收眼底。
“以前沒見你戴絲巾。”
姜伊微笑着陰陽怪氣:“還不是拜您所賜。”
她話音落下許久無人搭腔,好奇地擡眸才發現霍斯舟正透過鏡子在看她。
她不太清楚的他的目光落在哪兒,但卻仿佛每一處被他遊走過的肌膚都稍顯不安躁動。
她對上他漆黑平靜的眼眸,看着他的視線下移,最後緩緩停在某處。
下一刻,霍斯舟擡手,她脖頸上的柔軟絲綢被他别去一旁,按在鎖骨處。
姜伊剛沐浴完,身上冒着熱氣,他的指腹顯得微涼。
底下,暧昧的紅痕落入他的眼底,相較于剛出現時的鮮豔,現在已有了暗色,星星點點,蔓延在白皙的肌膚。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姜伊一跳:“你幹嘛?”
霍斯舟的視線在那兒短暫地停留了兩秒,移開。
他抽回手,意味深長地瞥她一眼:
“你認為你撓得很善解人意?”
姜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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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霍家老宅。
姜霍兩家是世交,聯姻是早晚的事。
但姜伊從來沒覺得,和自己結婚的人會是霍斯舟。
上流圈層的流言中,她親姐姐鄭娴和霍斯舟由于年齡相仿,才是豪門中廣為流傳的一段佳話,然而最後陰差陽錯,最先結婚的人卻成了姜伊。
和霍家上下誰都熟絡親昵,唯獨與霍斯舟毫無交集的姜伊。
既然成了夫妻,不管是塑料的還是實心的,表面功夫也必須要做足。
反正就是,一出門就得演。
姜伊心如死灰地看着窗外,想到這一演估計又要幾個小時,就頭疼。
要是真像傳聞中說的那樣,二人“毫無交集”也好,至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姜伊反而不拘謹。
偏偏,她這個現任丈夫,是分手了三年的前任。
對方還是被甩的那個,且分手時鬧得極為難看。
這是什麼戲碼?
最熟悉的陌生人,聯姻做恨的戲碼?
除了做恨的時候挺爽的,其餘時候,姜伊還是覺得人還是不能這麼倒黴。
邁巴赫在老宅外穩穩停下,姜伊從車中下來,假模假樣地挽上霍斯舟的胳膊。
霍斯舟低眸暼了她一眼,抽出手臂。姜伊一下挽了個空,衆目睽睽之下,笑容有點挂不住。
她咬着牙正要質問,下一瞬腰忽然被一隻寬厚的手掌扶住,掌心微微用力,她腳步一個踉跄,直接靠在了霍斯舟的懷裡。
男人身上有淡淡的香根草的氣味,不同于市面上常見的男香,它沉穩而厚重,極具安全感,一貼近,絲絲縷縷萦繞鼻尖,熟稔到姜伊頭皮一麻。
多年來,她一直堅持兩條分手理念。
第一條:與前任最好的狀态是老死不相往來——這一條已經葬身于聯姻火海中;第二條:丢掉所有關于前任的東西。
這條她完成得盡善盡美,霍斯舟送她的禮物都被她扔得一幹二淨。
但霍斯舟顯然不這麼想。
這款三年前她曾誇贊過的香型,就是最好的證明。
姜伊愣了一下,旋即暗暗豎了個大拇指道:“還是你周到,摟腰确實比挽手親昵。”
霍斯舟道:“你少踩我兩下鞋會更親昵。”
姜伊:“……誰讓你抱那麼緊的。”
霍斯舟懶得搭理她,也沒因此松手半分,摟着她一路穿過長長的院落。
“爸,老爺子。”
步入正廳不久,頭頂便響起霍斯舟的聲音,姜伊偏臉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隻見不遠處,兩道熟悉的身影正朝他們走來。
霍老爺子拄着個拐杖,可謂是腳下生風,微微落後的老管家孟叔滿面愁容:“您下樓梯慢點!”
姜伊挽着霍斯舟,笑眼盈盈地打了個招呼。
她甜滋滋地說:“爺爺,您真是越活越年輕了,哪裡像八十歲,十八歲的小夥都沒您氣色好。”
霍老爺子臉色紅潤,聞言哈哈大笑,沖孟叔道:“你瞧,這就是姜丫頭,她啊從小嘴就甜,我就喜歡她這張嘴,伶牙俐齒,聽着叫人高興。不像你,整天就知道讓我慢點慢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這把身子骨多差勁了似的!”
孟叔無奈,道:“是是是,是我的錯。”
霍家上下都是哄着霍老爺子說話,姜伊忍着笑說:“爺爺,孟叔也是關心您。”
霍老爺子擺擺手,表示不要提了:“姜丫頭,今天好不容易來一回,可不許走了啊。”
姜伊應着好,霍老爺子這才想起什麼,扭頭看向霍斯舟,拐杖往下一捶,審問:“我聽說婚禮剛結束,你就把姜丫頭撂下,飛英國出差去了?”
姜伊也瞥了眼霍斯舟。
他神情無波,硬朗的輪廓在财經新聞上出現時往往顯得冷洌嚴肅,面對家人時,才緩和幾分:“那是婚期以前就定下的行程。”
“這樣啊,”霍老爺子淡淡道,“你滾。”
霍斯舟:“……”
難得看霍斯舟吃癟還無可奈何,姜伊心情大好,走過去扶着霍老爺子道:“霍爺爺,我陪您一塊走走。”
霍斯舟去接電話了,姜伊陪着霍老爺子在花園繞了兩圈。
霍老爺子感慨:“想你小時候,和言初兩個人鬧起來能把我這花園都拆了,野得很,誰都攔不住。每次這個時候,斯舟那小子一來,你們兩個就像碰見了貓的耗子,瞬間就老實了。”
霍言初,是霍斯舟的親弟弟,比他小四歲。
和姜伊從小一起長大,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青梅竹馬。
聽到霍老爺子的話,姜伊羞愧扶額:“霍爺爺,這些事兒您還記得呢。”
她現在的性格已經是收斂内向很多了,小時候簡直就是社交恐怖分子,上哪兒都招人疼。
她老媽和幾位豪門太太來霍宅打麻将唠嗑,她就和霍言初玩得雞飛狗跳。
而在他們五六歲、連吵架都是奶聲奶氣的年紀,霍斯舟已經是翩翩少年了。
大孩子和小孩子沒有共同語言,霍斯舟也不屑于參與他們的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