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伊醒來的時候不早了,渾身酸麻,動一下都累。
身邊沒人。
霍斯舟去集團前叫過她起來吃早餐,她哼了兩聲鑽被子裡又睡過去了。
她摸到一旁的手機,打開通話記錄,有一個未接聽的電話。
陌生數字,下面有風險提示:騷擾電話。
姜伊閉了閉眼,又上當了。
而且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被捉弄,昨天還被他逼着,當着他的面把他從黑名單拉出來了。
好在和費莎約定好拍攝的時間是下午,姜伊也不着急,悠然自得地吃了午餐,給湯圓添了些貓糧,又趁機親了它兩口。
湯圓是隻純白英短,看起來還不到半歲,長着張包子臉,被養得胖乎乎的,像隻小雪球似的,霍斯舟給它取這個名字倒也貼切。
一想到她想和霍斯舟養隻屬于她們的小貓,卻被霍斯舟果斷拒絕,結果他自己養得不亦樂乎,姜伊就要在心裡罵他兩句。
分手後,姜伊本來想自己養一隻,可惜沒過多久她就選擇周遊世界,旅途實在不宜帶着小貓颠簸,遂放棄這個想法。
“湯圓,媽媽走了,在家乖乖等媽媽。”戀戀不舍地和傲嬌小貓道别,姜伊出門,和費莎會合。
盛夏時節的下午五點,陽光收起了鋒芒。
老人們大部分都藏在室内,門球場處的運動器材上站着三五個老人,笑眯眯地聊着天。遠處樹蔭下,圍着一圈下象棋的老大爺,時不時因為一步棋發出高呼聲。
“一群老小孩兒。”費莎笑着嘟囔。
姜伊跟着笑,舉起相機,取景框裡裝下這暖融融的一幕,她迅速按下快門。
上到二樓,費莎被拉去調節老頑童之間的“紛争”,看着費莎早已司空見慣的樣子,姜伊轉身四處走走。
她路過了幾間房間,拍了幾張照片。
忽然她感覺到自己的背被人輕輕拍了拍,姜伊回頭看去,是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她身形瘦小,眉目慈祥,慢慢地遞過來一顆蘋果。
“囡囡,這蘋果可甜了,給你吃。”
姜伊上回來養老院,對這位老奶奶印象最深。
這位老奶奶姓孫,八十多了,患有阿爾茲海默症。兒女都在别的城市,工作忙碌鮮少回來,一個月前把孫奶奶送到養老院裡了。
“謝謝孫奶奶。”
想到也許是孫奶奶對她也有印象,姜伊小心地接蘋果,眉開眼笑地從包裡翻出兩顆水果糖,放在老太太手心裡,“我拿這個和您交換,這是我最喜歡吃的糖。”
考慮到孫奶奶的年紀,姜伊沒有給多。
護工扶着孫奶奶去餐廳吃飯了。費莎說得真不錯,這就是一群老小孩,孫奶奶得要哄着才肯吃飯。
陽光落進來,将老人的白發染上一層金光。
姜伊在一旁站了會兒。
費莎不知什麼時候跟過來,她觀察着姜伊的神情,口吻試探:“是不是想你外祖母啦?”
姜伊沒有避諱地點點頭,明明在笑,眼裡卻酸澀:“她老人家沒有走的話,現在應該會過得很幸福。”
費莎輕輕歎了口氣。
鄭老太太是五年前突發心髒病離世的,醫生竭盡全力也沒能搶救回來。
老太太生前和姜伊最親,走後姜伊郁郁寡歡了很長一段時間。
“對了,剛剛的事你都解決了?”不再猶豫,姜伊擡手利落地按下相機快門鍵,“可以了,下去吧。”
“雞毛蒜皮的事兒,哪天沒我給他們台階下我看他們吵散會不會哭,”費莎湊過來一塊看相機上的照片,忍不住捏捏姜伊的臉,“真棒,晚些把圖發給我,上回你相中那顆紅寶石今晚就送到你家。”
“真的?”姜伊感動得吸鼻子,“費總,我愛你。”
踩着婆娑的樹影,兩人一塊往外走。
姜伊讓費莎伸手,在她手裡放了幾顆水果糖。
絢爛的玻璃糖紙,數不清的小蝴蝶的紋路整齊有序地印在上面,摸起來有微凸的觸感。
費莎熟悉到看到糖紙折射的光彩都能推斷出口味了。
“你都多大人了,還愛吃這個糖啊。”話是這樣說,但費莎還是拆得挺勤快的,趕緊往嘴裡塞。
果不其然,姜伊的話下一句就接了上來:“不要還我。”
“我就要,你給的我都愛吃。”費莎嘿嘿笑,“我隻是驚訝啊,你都吃了十多年了,不會膩的嗎?”
“不會啊。”姜伊将糖紙丢進一旁的垃圾袋,口腔裡甜滋滋的。
“好嘛,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費莎道,“人轉眼就能放下,糖卻喜歡了這麼多年。”
費莎還記得當初,姜伊打電話告訴她有喜歡的人到被拒絕,不過短短一周的時間。
她當時還準備安慰下姜伊,畢竟那是她19歲以來第一次失戀,結果下一秒她就雄赳赳氣昂昂地說:“世上男人千千萬,我已經放下了,别擔心。”
費莎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電話那頭傳來嬉笑,緊接着姜伊就被她在巴黎的朋友們起哄拉去喝酒敬愛情了。
後面,也就沒再聽她提起那個人。
費莎正想着,姜伊抱起雙臂,看着她的眼神很危險。
她立刻捂嘴:“好了,知道你現在有老公了。我不提他。”
姜伊:“……”
“其實我現在想想,我喜歡的也不一定是那個人。”姜伊默了片刻,忽然說。
“那是什麼?”費莎問。
姜伊思考了很久,她也說不清道不明是什麼,混亂的思緒要鑽到遙遠的幾年前去品味那時候的情窦初開,實在艱難。
唯一清晰的是記憶裡,也有一顆這樣的水果糖,在她某天宿醉醒來後,靜靜地陪伴她。
她又無言了許久,才語氣莫名地說:“是一種感覺。”
費莎:“……”
姜伊:“……?”
“我的好寶,是不是太陽太大了給你腦袋曬傻了?”費莎心疼地給姜伊遮陽,“快快快,上車。”
“我認真的。”姜伊系上安全帶。
“你這個回答太抽象了,你們搞藝術的我真不懂,”費莎說,“我隻聽說過要麼喜歡顔值,要麼喜歡才華,喜歡感覺是什麼鬼?”
确實啊,是什麼鬼?
姜伊歎氣:“算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鬼,都過去了。”
“是啊,就體驗當下吧,”費莎開動車子,“說起來,下下周我哥生日,他辦了個派對,你很久沒回國了,也過來一起玩啊。”
姜伊記得費嶼和霍斯舟關系貌似不錯,“霍斯舟是不是也要去?”
“霍總啊,”費莎想了想,“我哥說霍總有事不來啊,而且你也知道,霍總不喜歡太熱鬧的場合,所以他很傷心,讓我多叫點人去玩。”
姜伊點頭:“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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