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又看了巴基一眼,卻無法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些什麼,幾度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搖搖頭,在山姆的眼神示意下與羅斯一起離開了停車場。
另一邊,兩個警察一前一後走到胡桃夾子兩側,用手勢示意了一下電梯間的方向,遵照命令要先帶她去處理傷口。她扭頭,遙遙看了一眼遠處的那輛推車,上面空蕩蕩的,看樣子槍箱已經被運走了,于是她轉回視線,在警察催促的眼神下順從地邁開腳步。
押送冬日戰士的隊伍正往相反的方向移動,與那個礙眼的隔離艙擦身而過時,兩雙綠眼睛很快地對視了一下,又相當默契地立刻回避開來。巴基不願再讓胡桃夾子因為與自己扯上關系而引來麻煩,隻敢在一瞬間流露出些許關切與安慰。他知道胡桃夾子會明白自己的意思,盡管她可能不會很高興——的确,金發女人冷着臉,翕動嘴唇,快速地低聲說了一句俄語,現場也就隻有強化過五感的冬日戰士本人能聽得見。
她說:“等着,我會想辦法。”
羅斯口中給胡桃夾子安排的牢房在大廈西翼地下三層,想必是知道她與冬日戰士關系不一般,專門挑了距離遠的地方。她跟着那兩名警察走進電梯,轉動眼珠,瞅了一眼頭頂上的監控探頭,腳下悄無聲息地往牆邊靠過去,雙手微動,借着袖口的掩飾摳下了用以緊急聯絡的警鈴按鈕。錯綜複雜的電線從那個圓形的洞口裡裸|露出來,一隻雪白細瘦的手指悄無聲息地探進去,接觸間發出一絲斷斷續續的電流聲,不可見的電子數據由此傳輸至四面八方。與此同時,大廈的總監控室内,屏幕上的某幾塊畫面忽然閃爍一下,繼而恢複原狀。工作人員沒有在意,隻當是偶爾的線路不穩,但沒人發現,那幾幅畫面已經就此靜止。
電梯裡的警察剛剛按下樓層,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悶響,猛地轉過身,正看見金發女人收起擡腿的動作,而負責押送的另一個警察倒在她腳邊不省人事。他立馬反應過來,但還沒來得及舉槍,隻聽“咔嗒”一聲,那女人輕輕松松地掙開手铐,豎起手掌一劈他腕間,另一隻手握拳砸向面門,一陣眼冒金星過後,很快步上了同事的後塵。
胡桃夾子從昏迷的警察兜裡摸走身份識别卡,刷開電梯的權限,轉而按下另一個樓層。
監控室裡,工作人員仍然對畫面的異樣無所察覺,絲毫不知道,屏幕裡那些看似平靜正常的房間和走廊裡已經潛入了一個越獄的嫌犯。胡桃夾子在洗手間裡打暈了一個職員,順走了她的休閑西裝外套和眼鏡,再把頭發散下來,手臂上搭着巴基的夾克走出去,沿着樓梯爬上五樓。烙印系統為人形與槍械建立了非同尋常的聯系,即使武器不在身邊,也能感應到它的位置,甚至槍口的朝向,令胡桃夾子此刻也得以迅速且準确地找到貴重物品倉庫——她的槍就被鎖在裡面。
守在附近的警衛被挨個放倒,堅固的保險門也不成問題,她從監控錄像的線路駭入防護系統,不到兩秒就破譯了密碼,進門後拎起自己的武器箱就走。印着銀色五角星的金屬盾牌被掃落在地上,發出的清脆聲響引得胡桃夾子警覺回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美國隊長的招牌裝備,沒有理會,毫不猶豫地推門離開。
她要去這次反恐特遣隊的資料室,從他們的電腦服務器裡調出爆炸事件的詳細記錄,找到事發時那段監控錄像的原始數據,替這幫無能的官員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就算這些人要以曾為九頭蛇服務的罪名逮捕巴基,也不能任他們拿沒做過的事情往他頭上潑髒水。
胡桃夾子趁巡邏的警衛轉身時,找準時機上前,從背後将人擊暈,故技重施地得到資料室密碼,剛剛輸入完成,等待玻璃門自動開啟的途中,走廊裡突然傳來腳步聲。她敏銳地轉身,手中的狙擊|槍蓄勢待發。
“哇、噢……這大家夥可不是鬧着玩的。”被大口徑槍口抵向腦門的男人下意識後退了半步,視線繞開面前的武器,看向資料室門口牆上的密碼輸入屏,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了然地挑眉,“看來這就是讓馬克西莫夫家小子念念不忘的救命恩人了——山姆沒說錯,你在擺弄電子程序這方面有兩下子啊。”
“……托尼·斯塔克。”
“正是本人。很高興你知道我,如果不是在這個令人不愉快的地方認識,我想我會很樂意和你這樣漂亮的女士喝杯咖啡,也許我們還能聊點學術問題。不過——鑒于我剛剛和一位固執的老古董吵翻了,現在心情不是很美妙——你現在最好放下這把槍,然後回到你該去的地方。”托尼說着擡起手将面前的槍口撥開,動作文雅,但語氣确實聽得出來相當程度的不悅。
胡桃夾子快速掃過他全身上下,确認托尼沒有攜帶戰甲,至少不是完整的戰甲,于是她稍一遲疑,便順從地放下了槍——即便不用槍,她也判斷眼前這個目前隻能依靠肉|身的男人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維也納的事不是他幹的,而我要搞清楚到底是誰。”天知道這句話在今天之内還要對多少人重複多少次。
“你知道在法庭上,親屬的證詞總是要效力低一點。”
“那段監控上拍到的人絕對不是他,可能是面部假體什麼的,很像,但是仍然有很多破綻。”胡桃夾子用一種叙述事實的平靜語氣說着,“你能制造出一個奧創,我以為至少你能看出來。”
“奧創”一詞無疑是個重磅炸彈,托尼幾乎感覺有一瞬間的眩暈。他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一雙眼睛隔着茶色的墨鏡瞪着她,張了張嘴,最後狐疑地反問道:“……那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金發女人,捏緊了立在手邊的狙擊|槍槍管,下定決心般咬住下唇,沉默地伸手,解開用以僞裝的西裝外套扣子,露出右側腰間兩道深邃的傷口,四周圍還有難以擦去的凝固的血痕,而那一塊的衣物布料也被劃得破破爛爛,因而能清晰地看見内裡泛着金屬光澤的骨架類結構,以及五顔六色的導線和各種電路元件。
她摘掉那隻不屬于自己的眼鏡,湖綠的眸子依舊幾無波瀾,與對面鋼鐵俠充滿了詫異和震驚的目光形成鮮明的對比。
“——用眼睛。”她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