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掃描她。”

鋼鐵俠話音未落，肉眼不可見的射線便從他的腕表裡發出，将對面的金發女人渾身上下籠罩在内，一根頭發絲都沒放過。胡桃夾子偏過頭去，小聲嘀咕着“真是失禮”，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全程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配合地讓托尼确認自己的身份。很快，他的智能AI将掃描結果呈現在墨鏡的鏡片上，羅列出一排排圖表和數據。托尼迅速地浏覽下來，表情也随之變得越發嚴肅，甚至凜冽。

最後一行文字顯示完畢，星期五得出結論：“未檢測到人類生命體征，老闆。”

當然、當然沒有人類的生命體征了，面前這個“女人”的皮肉、血液和骨骼全都是虛假的，是高分子聚合物和人造金屬的産物，甚至呼吸這樣的基礎代謝系統也不過是基于仿生學的算法模拟，并由一個高度智慧的中樞處理器統一操縱調配，達成了機械軀體與人工智能的完美融合，可以說是相當前沿尖端。然而，真正令托尼·斯塔克，一個親手創造出賈維斯、奧創、幻視等一系列高科技産物的天才科學家感到驚訝的，是她與旁邊那把槍之間似乎存在着什麼特殊的聯系。手頭的設備無法支持托尼在短時間内做出準确的判斷，但可以肯定的是，胡桃夾子與她的槍通過某種手段連為一體，并非單純的定位與信号識别那麼簡單，而是一種更高級的、更隐蔽的、感覺與知覺層面上的連接。托尼可以斷言，他迄今為止從未見過這樣的構想與技術。

仿生、機械、武器……種種迹象，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剛剛被抓住的那個洗腦戰士，甚至連胡桃夾子所表現出的國籍似乎都隐隐在佐證什麼。托尼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個組織。

“你從哪兒來？誰制造的你？”他幾乎沒有停頓地問，“九頭蛇嗎？”

“那是另一碼事了，很複雜。如果沒有現在這些意外，我本打算找個合适的時機告訴你們。”

“我們？”

“複仇者聯盟。”

托尼不解地皺起眉，隐約意識到了什麼，但始終抓不到關鍵的感覺讓他煩躁起來：“好了，機器人女士，讓我們開門見山一點——你是誰？你想要什麼？”

“一年前在索科維亞，奧創和他的傀儡身上有另外的信号反應。您知道這件事嗎？”胡桃夾子沒有正面回應，反而突兀地舊事重提，并立刻從對方神态的細微變化中得到了答案，“看來是不知道。這也正常，她們隐藏得很好。”

普通的測謊手段無法對胡桃夾子起效，但她的話很快讓托尼回想起，當初複仇者聯盟進行戰後複盤會議時，绯紅女巫曾不經意間提起的一個細節：綠巨人将奧創從戰鬥機裡丢回地面後，旺達本想要親手了結這個蒙騙兄妹倆的機械體，但追過去時才發現，它胸前被鑿開一個洞，裡面的動力核心已經不見了。當時時間緊迫，旺達來不及仔細查看切口，不能肯定究竟是有别人事先來過，還是在墜落的過程中遭受了重創。

“聯絡幻視，星期五，我需要再向他确認當時的情況。那麼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告訴我，女士。”

“算是我的同類。我來自2065年，一個和這裡完全不同的世界，充滿了我這樣的……造物。”金發女人停頓一下，斟酌兩秒，最終選用了“造物”這個詞，“聽我說，斯塔克先生，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們，隻要你們……請你們盡快妥善地解決當下這件事，因為我需要保證我和我朋友的處境是安全的。”

“等等、等一下……你是在威脅我嗎？你知道一些很不得了的東西——聽起來還不是什麼好事，所以現在在用這份情報要挾我——我們，去幫你和那個九頭蛇戰士洗脫罪名。”

托尼立起手掌，制止了對面的女人繼續說下去。她最後的那一句話如同圖窮匕見，讓托尼意識到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于是鋼鐵俠扶了扶墨鏡，睜大眼睛，誇張地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老天啊，這是愛情嗎？真是感人，我都要哭了。”

胡桃夾子忍住了回敬一個白眼的沖動：“我希望您将其定義為‘交易’，或者也許‘談判’。我會站在這裡，而不是直接開槍離開，因為我在索科維亞讀取過奧創那些東西的數據。我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我判斷——至少它的制造者會願意為和平和公正付出行動。”

這倒是個新奇的觀點，托尼想，不久之前他才在麻省理工學院遇到一位失去兒子的無辜母親，近在眼前的悲劇迫使他重新審視自己成為鋼鐵俠以來經曆的種種，龐大的愧疚甚至自我懷疑幾乎吞噬内心，于是在國務卿帶來《索科維亞協議》，提出由聯合國小組來指導和限制複仇者聯盟的行動，以此避免重蹈覆轍時，他僅僅權衡片晌，便毫不猶豫地成為《協議》的堅定支持派。史蒂夫說他隻是在逃避問題，因為他開始害怕自己會犯錯，索性将決定權交給别人。托尼簡直要氣笑了，胡說八道、無稽之談，死闆的老頑固腦子不會轉彎，政府和媒體給“美國隊長”的标簽瘋狂炒作，到最後竟真的相信自己就能永遠不犯錯、永遠拯救所有人嗎？托尼相信自己做出了正确的決定，但某些個瞬間還是忍不住扪心自問，他究竟是不是在逃避？如果又有可能的危機出現在眼前，在《協議》之外、程序之外，他究竟會怎麼做？

今天之前，這個疑問會被托尼歸類為間歇性的自找麻煩，從而就此擱置；但現在，似乎有人替他得出了答案。

“這是……你那個計算機腦子得出的分析結果嗎？”

然而計算機腦子的女人似乎在困惑他的關注點，沒有肯定也沒有反駁：“事情結束後，我大可讓您來我身上親自研究一下50年後的AI技術。而現在，我唯一的請求隻是希望您可以慎重地考慮一下我的提出的‘交易’。”

話說到這個地步，如果這位大名鼎鼎的超級英雄還是油鹽不進，那胡桃夾子也别無辦法了。她不露聲色地往兩側觀察一番，盤算着監控室裡的人多久才會發現問題，同時默默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倘若鋼鐵俠的下一句話仍不能讓她滿意，那隻好繼續依照之前的計劃行動，不得不讓他暫時和那些警衛一起先睡上一覺。

然而，首先打破了沉默的卻是一下子彈的上膛聲，在靜谧的資料室走廊裡顯得無比清晰。

“好像我來得不是時候。”紅色頭發的女人站在旁邊，手|槍指着胡桃夾子，但臉上卻友好地朝她微笑了一下，“你好，小姑娘。葉卡捷琳娜？這是你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