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讓她不要逃避。
還說,過去某個心有介懷的人突然巧遇,或許是給機會她放下心結。
那個細膩聰明的家夥,明明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他卻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
可……她對這個罵過她怪物的家夥,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心平氣和的話。
要不直接開罵?
不對不對,她不是來罵人的。
“……”路加嘴角牽了牽,不知是喜還是悲,“他很厲害。”
少年甚至沒有露面,便令他輸得心服口服。
幸村精市這個名字。
他兩年前就聽說過。
他原本是她的病人,但後來,和她一起載入了史冊。
而她許多篇醫學論文的緻謝裡,都寫滿了對他的欣賞與……不說喜歡的炫耀。
曾經的曾經,他從來不知,她竟能在百忙之中,給予一個人這般肆無忌憚的濃烈的偏愛。
可越了解他們的故事,便越顯得他像個笑話。
然而他的可笑,自始自終也隻是他的獨角戲。
因為,身為對她念念不忘的前任,他的存在甚至沒有令他們之間的感情産生哪怕一點危機。
路加心中燥郁,一口飲下了原本要遞給她的酒。
白無水:“……”
也罷。
她本來就不想喝酒。
雖然不懂他為何自顧自生氣,但她懶得猜。
白無水坦然坐下,拿起筷子就配着飯享用路加安排的中餐。
路加:“……”
她無視的絕情沒令他失望。
他放下酒杯,背對着她走向窗邊,“吃飽了就回去吧。”
他的人生,如此失敗。
身後默了默,片刻才響起她的聲音:“你有話想和我說嗎?”
沒有。
已經沒有了。
她沒有在乎過路加,又怎會記得以前的路加。
“你現在就走。”
“……”
白無水眉尖一挑。
很好,不僅耽誤她和神之子短暫的相處時間,還敢給她甩臉色。
他以為她很想來?
要不是神之子忍着醋意都要把她哄上來解開心結的犧牲,他以為她稀罕他這頓飯?
白無水啪地一聲放下碗,“路加,過去我不是合格的女朋友,所以你罵我,我認了。”
“但一碼歸一碼,今天我來這裡是出于禮貌,不是為了忍受你的少爺脾氣。”
她想明白了,她對他沒什麼好愧疚的。
她和他就是同樣自私的兩路人。所以,才會在情感沒有得到回應時,說最殘忍的話狠狠報複對方。
可她敢于承認自己的刻薄殘酷,路加卻還虛僞地裝出一副紳士風度的模樣。
他今天擺她這一道,是想看她為過去忏悔,還是打算譴責她今日過得幸福?
路加怔了怔,臉上卻沒有被冒犯的怒意。
他詫異她竟有這樣真實直白的一面,“我印象中的你,不是這樣的。”
那他眼裡的她又是什麼樣子?
不會笑、不會怒、不會罵人、還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圍着手術台?
但那時候,她在他面前,的确活得不太鮮活。
白無水别開眼,聲音夾着複雜的愧色,“路加,我隻是一個試探着感情往前走的膽小鬼。但你,把我捧得很高。”
她已經忘記了許多相處細節。但路加掏心掏肺對她好的感覺,永遠會令她替他抱不平。
那時候的她不懂愛情,也沒有太多時間經營愛。而在他猛烈的付出中,她又時常陷入無法對等去愛的無能為力。
她是不敢去愛,還是喪失了愛的能力?
許多個忙碌的間歇,她都這樣迷茫地扪心自問。
她無法從自己身上尋找答案,便把目光放向了勇敢又積極陽光的路加。
她希望被他帶出迷霧困境。
但某個恍神的瞬間,她發現,路加眼裡的她,是十五歲的天才醫生,具備一種趨近于神性的完美。
而他似乎,也格外沉醉于扮演将她拽下神壇的信徒角色。
他想摘下那顆高高在上的星,想讓她擁有為他滾燙的七情六欲。
可她白無水從來不是生于雲端的神,她隻是一個從泥潭裡一步一步爬出來的求生者。
她的七情六欲被碾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才縫縫補補有勇氣重新體驗生活。
她伸向他的手那樣慢,慢到耗盡了他所有的耐心。
但恐怕,他認為自己是丢盔棄甲的戰敗者,被她這顆‘難摘的星’逼得輸掉了愛情尊嚴的所有籌碼。
也許他們之間的情感交彙過一瞬,可他們都忘了同時伸出手。
窗外雷鳴電閃,照進路加蓦然晦澀的眼眸。
過了許久,直到敲擊玻璃的雨水稀疏甯靜,路加才松開不知何時攥緊的拳。
他擡眸望向她。
也是今晚第一次,不帶過去的濾鏡,簡單地平視曾經有過交集的……前女友。
“幸村君一定對你很好。”
提及這個名字,她眼底似被春風吹暖,“嗯,他是為我托底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