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水眼睛找回來了,但情商下線了。
她聽他‘提醒’,氣喘籲籲緊急刹車,“那你回米諾的宿舍睡。”
沒那玩意。
不能亂搞。
幸村精市:“……”
這熟悉的混帳回來了!
白無水好不容易找回理智,實在怕自己反悔,拽起他就往門外推,“不用擔心我,我眼睛好了,走路不會撞牆,晚上不會摔床,衣服不會穿反,這半個月謝謝你的照顧!”
“嘭!”
涼飕飕的摔門氣流掀起他額前的碎發,仿佛嘲笑他前一秒和女友如漆似膠,下一秒便被掃地出門。
這個女人,睡夠了他就趕他走!
幸村精市氣血翻湧,也被激出了脾氣。
但也就氣了一晚上。
翌日,“早!”
幸村精市掀了下眼皮,有點高冷。
白無水眉梢帶笑湊過來,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精市~跟你打招呼呢。”
幸村精市抿了抿唇,眼角卻沒骨氣地彎了起來。
他看向一夜安睡,精氣神飽滿的白某人,決定大度地原諒她的惡行。
所以,他也回敬了一個早安吻。
白無水疼得嗷了一聲,“……”
她頂着臉上的牙印,表情很臭地被漂亮美男牽着去吃早餐。
然而不出意外地,收獲了一幹人意味深長想入非非的嘲笑。
但離這對情侶最近的米諾隻想冷笑。
秀恩愛秀到南極,他們心裡得意着呢。
……
白無水眼睛逐漸看清後,重新上崗醫生職位。
不過她受了重傷,還沒恢複徹底,所以未再參與外出救援行動。
幸村精市是白無水的家屬護工,來南極的重要工作就是照顧她。
可伴随着白無水情況好轉,南極極晝來臨,麥克默多站夏季科考人員與專業的後勤人員一批批抵達後,他這個‘閑雜人等’就得被麥克默多站無情驅逐。
白無水很想得開,她不願意神之子陪着她在南極受罪。這小子來南極時本就沒一年前健康,加上這一個多月吃得不好,他的手感……咳,身材都瘦了。
何況她在南極也待不了多久。
她雖冒險使用抗凍蛋白藥劑弄傷了眼,但能在冰縫中堅持7個小時,便是中西結合醫學、微生物藥學、科學器械發明三方合作的巨大成功。
耐低溫的手術套件的功能已成熟,獲批示後也大量投入生産。抗凍蛋白藥劑利弊共存,白無水雖試驗能作用于内傷,但技術過于冒險。所以目前僅支持外部創傷,且每次使用都需精準用量,并配合針灸協同治療。
白無水這段時間便根據抗凍蛋白藥劑的作用,編寫适用于各類外傷症狀的穴位運針術。
她這正事一忙起來,便沒了作息規律,從早到晚待在辦公室。但南極的夜晚越來越短,白無水受日照影響,精神十分亢奮。
過幾天就得離開的幸村精市很氣急,趁着還能呆幾日,下足功夫調整她的生物鐘。
可就算白無水被按在床上也不睡,她閃着潋滟的眸光喊他過去躺平。
幸村精市睫毛顫顫,意思性的掙紮了半秒,就沒出息地照做了。
但白無水沒對他幹什麼壞事。
她在他身上的穴位經脈遊走,腦子裡沒有半點顔色廢料,全是外傷穴位運針術的人體模拟。
幸村精市:“……”
好吧,好吧。
他安慰自己,總好過她找别的‘實驗體’摸摸捏捏。
于是,白無水就這麼正經工作(暗中調戲)地和他相處了最後幾日。
而在幸村精市離開南極的前一天,白無水還對他幹了最後一件缺德事。
*
白無水這人,制造驚喜總喜歡先抑後揚。
可她這會鬧過頭,真把人惹生氣了。
幸村精市是明早9點的航班,但對于如此悲傷的分别,白無水卻格外冷漠。
她今天晚上沒待在自己辦公室,而是跑去卡皮爾教授的實驗室,也不知探讨了什麼,笑得仿佛又研究出了一項全人類希望的新發明。
幸村精市大晚上十一點才把人等回來。
白無水見了他,瞬間軟了全身的骨頭。湊上來抱着他左蹭蹭,右蹭蹭,故意弄亂他精心打理的發型。
可等到幸村精市‘站不穩’,抱着她往床上摔去時,她又立馬振作地把人送出門。
幸村精市一肚子情話卡在喉嚨裡,燒得他差點上火。
他氣幽幽回宿舍,發誓明天見了她,絕不輕易被哄好!
他想不明白,明日過後,她至少兩個月見不到他,她怎會沒有一絲不舍?
難道是南極九個月的封閉生活,令她習慣了獨處?
回想這一個月的生活,她也就想睡他的時候……比較熱情。
幸村精市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既擔心她被極端天氣影響産生了心理創傷,又氣她這段時間對他不走心隻走腎。
米諾見他神情古怪,眼神微妙地從抽屜裡丢出一盒東西給他,“不用謝。”
“……”
幸村精市淡定還回去,一副翩翩公子不幹這些事的高潔,“不必,我們在修身養性。”
米諾:“……”
行,他懶得管這對情侶。
可他剛舒舒服服躺下,就收到神經病給他發的消息,“宿舍鑰匙給我,你今晚找個地方湊合一晚,去哪裡都行,别當電燈泡。”
手機繼續振動,她補發:“還有,别亂說話。”
米諾氣得夠嗆,噼裡啪啦敲着屏幕回了一句,“白無水!活該你沒有朋友!”
她不在乎沒有這個朋友,還使喚:“鑰匙送過來。”
米諾内心罵了一萬句髒話。
但為了某個神經病不對他發神經,他還是忍氣吞聲地跟神之子打了聲招呼才出去。
幸村精市孤零零待在宿舍,即盼着明天快點來,又希望時間再慢一點。
深夜emo的美男子雖是滿腔愁情,但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的安甯,依然能輕哄着他磕上眼眸。
可他剛睡着,就被人晃醒,“神之子,要不要和我約會?”
“……”幸村精市迷迷糊糊睜開眼,目光從她神采奕奕的臉上,轉向了漆黑的窗外。
他麻木地蓋上被子,給她留了一個‘别吵我,傷心的人沒心情陪你玩’的冷漠背影。
白無水從背後貼上他的臉,“精市~”
也不知道她去哪裡轉了一圈,臉上冰冰涼。
他立即扭過身把人拽進被窩,給她暖臉搓手,“晚上怎麼還跑出去?”
白無水沒說話,隻彎着眉眼笑望着他。
“幸村精市,和我一起,去看南極不會落下的日出吧。”
“……”
他又被哄好了。
*
兩人不知從何時起,有了一個默契的約定。
他們不是尋常的、能夠每天相見的戀人。
而為了讓每一個分别的日夜不那麼寂寞,他們總是格外珍惜獨處的時光。
思念是貪婪怪物,他們必需确保有足夠多的回憶喂飽它。至少在他們為各自夢想努力時,它能稍微安分些。
五年間,他們在絢爛的煙花中恭迎中國新春,也在盛夏的驕陽中,捧起裝着彼此的榮耀獎杯。
他們從喬治城的金秋街道,牽着手走向波士頓的楓林杏樹。
冬天,冬天的白無水很懶。若室外下了雪,她半隻腳都不想踏出去。
但溫柔的少年總把她照顧得很好,不會讓任何一片雪花偷走她的溫度。
漸漸地,她覺得冬天也沒有那麼讨厭。
她來南極的前一天晚上,焦慮得睡不着,少年環着她,絮絮叨叨叮囑了她許多注意事項。
白無水一條沒聽進去,隻覺得他說話聲音真好聽,像念經。
她縮在他懷裡,慢慢地沉入了夢鄉。
但少年一晚沒睡,第二日還強撐着精神,總覺得還沒說夠,便又叮囑了她一遍。
白無水看着他眼底的黑眼圈,很用力地抱住他,抱得兩人骨頭發疼,“神之子,相信我。我不是去受苦的,我是去成功的!”
或許,從那一刻起,她便從傘下走出來,有勇氣獨自面對凜冬。
而蛻變成雪地勇士的她,在極地的山川冰雪中,贈與了少年一場世間獨有的浪漫。
南極夏季,臨近埃裡伯斯火山的麥克默多站氣溫上升,地面表層融雪,露出紅色的火山岩。
白無水騎着雪地摩托,帶他從燈光盞盞的科考站基地駛向天幕盡頭。
她開得不快,以免凜冽的冷風刮疼少年戴了護具的臉。
幸村精市閃爍的目光,從她身上緩緩落向繁星璀璨、極光絲縷成畫的蒼穹。
四周萬籁俱寂,耳畔唯有發動機的轟鳴聲。在這孤島般的遼曠世界,他們在溫柔的宇宙中浪漫穿梭。
大約開了幾公裡,白無水把摩托艇停在一處被雪覆蓋的山丘下。
她拿出冰鎬,挑了一條最萬無一失且提前勘測過的安全路徑,帶他爬上丘頂。
待兩人剛抵達頂端,極光便若隐若現褪了色,而遠處的地平線昏色撩動,似世界缱绻地睜開惺忪的眼。
兩人沒說話,十指緊扣着等待南極日出升起。
這一刻莫名神聖。也許,因為這是唯有冒險者才能抵達的極地。又或者,這是南極一年内唯一一次升起便不落的太陽。但兩人心裡最在乎的卻是,這是和特殊的人一起迎接的不落日出。
金色光芒從地平線緩緩探出了頭,新生的微光本有幾分試探,但因夜色實在盛氣淩人,懲奸除惡的它們便紛紛昂着脖子伸出手,把覆在雪色世界的昏暗統統甩向昨天。
沒有黑暗作祟,這片廣袤無垠的淨土也迎來了壯麗新生。
每一粒雪花耀出寶石的璀璨,幽靜的大海倒影着水底的另一片天空,遠處神聖屹立的連綿冰川雪山如大地脊椎,撐起純白世界的包羅萬象。
幸村精市怔怔地望着這一切,隻覺流動的生命趨于停滞,卻又源源不斷地接收了大自然饋贈的力量。
他用力牽緊她的手,想把難以言喻的心情與力量傳遞給她。
她對他笑了笑,陽光下的眼眸、臉頰,全都是他無法挪開眼的明亮。
她說,“我給你變個魔術。”
魔術?
幸村精市莫名想到了徒手變玫瑰的魔術。
他隐約猜到了她土裡土氣的浪漫,但卻貼心地沒有拆穿,隻笑,“好啊,需要我閉上眼睛嗎?”
“不用!”她很自信地揚起了眉梢。
說罷,她便轉過身,雙手動來動去,也不知道在搞什麼。
幸村精市很有耐心,也很好奇,在沒有玫瑰花的南極,她會以那種形式送他花。
可他猜錯了。
她沒有送花。
她面朝雪原、冰川、大海,聲嘶力竭地大喊——
“幸村精市,我想和你結婚!”
遠處雪山轟隆。
海面水波蕩漾。
河邊企鵝擡頭。
她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着一圈又一圈。
幸村精市思緒靜止,眼底的滾燙比他更快做出反應。
白無水喊過了頭,也扯疼了淚腺,她眸光濕潤,卻昂起頭不讓淚流。
待過了兩秒,才牽着他的手将耍帥持續到底。
“看,我對你的愛,感動了世界哦。”
平原的雪地上,風吹拂雪,露出了一行火山岩擺成的字,“幸村精市要給白無水一個家!”
正上空的陽光耀下一條光路,将每個字都照得光芒燦燦。
幸村精市眸光泛紅,彙湧的淚光一次又一次模糊他的視野。
他把她緊緊擁入懷中,喉間頓塞良久,才找回自己動容到顫抖的聲音,“我……”
“我給你一個家。”
他吻住了她。
這場求婚沒有鮮花,沒有鑽戒,也沒有親朋好友。
但他們在皚皚白雪的丘頂上,有不落的太陽為他們主持獨一無二的訂婚禮。
他們虔誠地,親吻愛人。
日出不落,愛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