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隻有監護儀器有節奏的冰冷滴滴聲傳來。
壽檀還坐在沙發上出虛汗,盧笙抓着她冰涼的手,目光裡是顯示屏上趨于平穩的各項身體數據。
李姝靜靜的躺在床上,像一隻昏死的幹屍。
醫生将筆放回前襟的口袋,低聲安撫道:“李小姐,經不起這麼大的折騰,養病期間最好還是不要讓她情緒起伏太大。”
壽檀站起來沖醫生道謝後又問:“那她現在?”
“啊,這個請您放心,我們已經跟病人注射了鎮定劑,她需要休息。”
得到醫生的保證,壽檀的心終于落下一點,她疲憊地點點頭:“好的,這段時間辛苦您了,有什麼事需要我去辦,您直接電話聯系我......我,就不過來惹她不開心了。”
盧笙今天也被李姝震撼到了,聞言拍拍她的背,給予無聲的安慰。
看望病人把病人看進急救室這種事,搞得壽檀二人從醫院裡出來時都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尴尬。
壽檀隻感覺自己全身被透明的薄膜包裹着,周遭的一切她感受都感受不到了。
忽然胳膊被人拽了一下,對上盧笙遲疑的眼神後,她這才回過神來:“啊......是不是到時間該回去了。”
“不是,你看今天天氣這麼好,要不咱們去公園走走?”盧笙對她揚起微笑來,“我們家的習慣,去了醫院這種地方後不能立刻回家,得去人多的地方轉轉,把身上的病氣散了。”
“原來還有這種說法。”壽檀随口附和着,“那就去走走吧。”
“走吧走吧。”
盧笙挽着她的胳膊走出車滿為患的院子,旁邊就有個公園,二人跟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步行過去。
今天是工作日,難得聲名遠揚的公園此時也沒多少人。日光灑在平靜無波的什海上,有三兩沒有被收回來的遊船凍在了湖面上。
在藍天白雲下走了走,壽檀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謝謝你,盧小姐,多虧你陪我出來。”
“叫我盧笙就好,咱們同歲,那我以後就喊你壽檀了?”
她們沿着蜿蜒的什海走着,年關将至,道旁已經有工人挂上燈帶,很熱鬧。
“其實你不用每次都躲着我,也不用覺得尴尬。”
盧笙率先開口,壽檀聽了不禁汗顔:果然,她的演技實在拉胯,本以為天衣無縫實際上早就被人看穿了。
而盧笙繼續說着:“無論你和孟漁是哪種關系,我都能接受。我們這種家庭裡的人,從小就知道,婚姻都是錦上添花的籌碼。”
“你也不喜歡他?”
“不,我喜歡。”
盧笙笑得很坦率:“但我會得到他的人,不是嗎?相比于嫁給一個讨厭的人,我已經很幸運。更何況,我知道,沒有人可以走進孟漁的心。他其實一直......”
話到一半,盧笙連忙刹緊話頭:“不好意思啊,這話我不該說......”
“沒事,你說吧。”
“哪怕說出來的事實會讓你傷心,你也要聽嗎?”
“我不在意。”
盧笙愣住。
壽檀知道她與孟漁的關心肯定比跟自己親近,也不敢多說什麼,隻是開起玩笑:“怎麼?難道他這種冷酷的堪比機器人的家夥,心裡還藏了一個白月光嗎?”
聯想到孟漁那張死魚臉,幻想他為了一個女人深夜嘤嘤嘤地咬被角的模樣,壽檀就笑出了聲。
“你真聰明,一下就猜對了。”
“啊?”
壽檀愣住,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真的假的?”
“這種事騙你,我有什麼好處?”盧笙也被她這幅驚訝的模樣給逗笑,她伸手托住壽檀的下巴讓她合上嘴。
盧笙繼續道:“孟漁把他心裡的那個女人看的很重,從來不跟别人說。還是有一次銘哥把他灌醉了,才聽到他迷迷糊糊間在喊一個女人的名字。後來孟漁醒了,很不高興,差點要把銘哥整出京市,後面還是老爺子出面,這事兒才算結了。”
說着說着,盧笙不禁眉頭緊皺:“後來我們都知道那個女人是孟漁的死穴,關系再好也不敢提了。你回了家也裝不知道吧,壽檀,不然你們因此吵架就真成我多嘴了。”
“放心,我不會說的。”
壽檀心裡浮起一絲異樣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像是有絲絲縷縷的魚線穿過她的心髒骨縫,疼也不是,癢也不是。
她卻忽然想起孟漁第一次帶她吃飯,兩人坐在京市的某處高空,孟漁客氣地“請”她做自己的情人。居高臨下,冠冕堂皇。
對啊,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了。
她沒什麼好......失落的。
兩人誰都沒開口,但極有默契地停下了腳步休息。壽檀仰頭看着對面山上的白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