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遠隻得啞火,猛灌一口酒。
嗆到了。
不一會兒,小厮就帶了四五個美人兒走上來,個個袅娜多姿,眉眼纖長。
劉敬遠皺眉:“不要太媚的。”
小厮好脾氣的下去,沒一會兒又叫了幾個上來。
“不要太瘦的。”
“太矮了。”
“太魁梧了。”
……
看到最後,劉敬遠都快忘了喬惟的樣子,那股子火又湧上來:“你消遣老子呢?今天我就要你看看……”
他一撸袖子,還沒擡手,就看見一個小倌輕飄飄走過去。
身形如松,眉眼疏冷。
像!太像了!
“那個,你過來!”劉敬遠指着那個小倌,一下就想明白了。
男女有什麼緊要的?
說不定周世臣其實本就好男色,隻不過喜歡小村姑那款,才留在身邊的。
再不濟,喊這小倌男扮女裝呗。
誰想,小倌淡淡看了他一眼,腳步都不帶停頓就走了。
像,更像了。
今日處處吃癟的劉敬遠,是一定要在某個癟上大展雄風的。
“那個小倌叫什麼名字,怎麼那麼不懂事?”劉敬遠裝得一臉怒意,強壓住心底翻湧的興奮,“還不給我帶來。”
小厮面露難色:“他叫墨痕,是個賣藝不賣身的青倌,劉公子要不再看看别的?”
“世上哪有真正的賣藝不賣身,不過是錢給得不夠多。”劉敬遠冷笑,“我不瞞你說,這人是本大爺後頭那位要的。你知道吧?那位最不缺的就是錢。”
小厮當然知道他口中“後頭那位”是誰,陪着笑點頭哈腰,按壓下心裡的鄙夷:
“那小的也和您透個底。這墨痕最近可謂是炙手可熱,想包他的達官貴人競價千萬都隻能換他一曲。”小厮頓了頓,示意他朝二樓看。
就見墨痕抱琴而上,徑直往二樓去。
更多就看不到了。
在绛姝閣,尋常貴客多上三樓包間,二樓則留給京中真正的權貴。
劉敬遠離二樓最近的一次,是随他表姑父胡充站在二樓樓梯的拐角,與一個正好路過的貴人打了招呼。
因為二樓樓梯口的垂簾,他甚至不得見那位貴人的模樣。
小厮的意思不言而喻。
劉敬遠也覺得奇了:“最近京中很好這一口嗎?”
這小厮更無從說起。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們這種常年周旋在這種地方的人再清楚不過。
誰是真的好這一口?
誰不是趁着“那位”一落千丈,想沾沾曾經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
哪怕有三分形似的小倌都是好的。
但劉敬遠這個層次是難接觸到那樣的人,再加之聽聞胡充去要,小厮隻能糊弄道:“劉公子想要那樣的,小的已經知曉了。這樣,您過兩日再來,小的一定給您搜羅到。”
若是往日劉敬遠或許就應下了。
可今天,他深深盯着那神秘的二層,心中湧出一絲難言的煩躁。
媽的,都是人。
憑什麼他被胡充羞辱後還要忙前忙後找人?
憑什麼二樓的人一句話不說,就能獲得權勢富貴美人地位?
一個念頭從劉敬遠腦中閃過。
他至少不比胡充差。
趨炎附勢,他也會。
胡充那老色/鬼都可以,他為什麼不行?
二樓。
喬惟坐回周世臣身邊,看着屏風後的白衣身影,低笑道:“是挺像的。”
“我都有些意外了,周大人怎麼會認識這位公子?”
墨痕抱琴立在屏風後,低垂着眸子,就聽那道無比熟悉的聲音響在屏風後。
“之前陪阿裴聽曲遇到的,覺得琴彈得不錯,那會兒又見他被人欺負,就帶回府上了。”周世臣頓了頓,“你介意嗎?”
墨痕抱琴的手一緊,鴉睫輕顫。
喬惟倒了兩杯酒:“周大人心善,幫了我大忙。且京中哪有人家府上不養些樂師舞姬的,我介意什麼?”
聽周世臣說,墨痕以前不在绛姝閣,而是在京中另一家專門聽曲的酒樓裡謀生。
後來看到他被人欺負,周世臣就幹脆帶回府上做個樂師。
今天也是為了這場戲,特意與绛姝閣打了招呼塞人進來的。
喬惟擡腕,将另一杯酒遞給周世臣,輕笑:“這一杯謝周大人慷慨相助,喬某先幹為敬。”
周世臣卻按住她要飲酒的手。
“倘若……今日劉敬遠沒來,你打算怎麼辦?”他目光炯炯,深眸中翻湧着什麼。
喬惟卻笑:“那也不虛此行。因為……”
随着一聲驚呼,一點火光直沖雲霄,綻放出耀眼奪目的豔色焰火。
緊接着夜空如晝,喜氣席卷洛京。
在沸反盈天的绛姝閣。
周世臣心跳如擂鼓,腦中都在綻放。
隻有喬惟的聲音不輕不重,恰好透過喧嚣傳進他耳中:
“新年快樂,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