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是說,因為未曾有過先例,武陵城派兵一事要等開年以後?那不是還要很久嗎?”
“是。”陳熾回答完,見邱業執正要發火,連忙補上後面的話,“不過大人若想駐兵于此可以先帶一部分人手入城探查,若武陵城具備開城的條件,期限也會提前。不過現在正值寒冬,武陵城的條件相比這裡隻會更加艱——”
“少啰嗦,我說去就去!”邱業執大筆一揮,在準令上簽下了大名。
啟程的日子定在三天後,除了邱業執的家仆六人,就僅帶了十五名虎巍關士兵,陳熾作為副将需要留在虎巍關,隻能略顯惋惜的目送一行人離開。
出了虎巍關,士兵騎着馬匹在前面開路,車轎就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着。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始下起了雪,路上皆是白茫茫一片。
一個家仆慢慢靠近了車轎,擡手在窗框上敲了敲,就見一個帶着扳指的手拉開了簾子,那個家仆低聲道:“爺,咱們一放慢,前面那些開路的也慢下來等咱們,這樣行不通。”
“那就叫他們停。等等,”說着,邱業執手中拿着一小袋紙包塞進家仆手中,“把這個用了。”
“是。”那個家仆得了令,一溜小跑追上了前面的士兵。“主将大人說現在累了要歇腳,你們在這附近找個客棧。”
幾個士兵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朝他點了點頭,“那就在前面歇下吧。”
馬道邊的客棧都建得不大,他們一行人進去就幾乎坐滿了,小二在大堂與後廚之前忙得團團轉。邱業執看了一眼圍坐的衆人,便計上心頭,他将凳子往旁邊一踹,大聲斥道:“小二呢?你們究竟會不會做生意?這麼半天了菜還上不齊?”
沒等店小二出來,一個家仆便立刻起身走向後廚,接過了小二手中的菜碟,“你快去催催廚子,這些我來送,我們家大人都等不耐煩了。”
“好好好。”那小二一臉感激的神色,将菜碟交給他之後便朝後廚跑去。
不一會,家仆便端着幾盤菜品走了出來,一邊招呼說着“各位辛苦”,将菜放上了士兵們的桌子。
小二堂前堂後跑了十來趟,才終于得了空小歇一下,他拿手巾擦了擦手,長出一口氣,靠在了後廚一個雜物桶邊上。
他感覺自己躲懶還沒過多久,突然被後廚的人擡腳踹了踹,“外面那幫人怎麼沒動靜了?诶,你去看看,别不是跑了。”
“怎麼會……馬車都還停在院裡。”小二揉了揉眼睛,望向院外,馬車是還停在院裡,但在馬廄吃草料的馬匹卻都沒了蹤影。
小二立刻精神了起來,他剛出後廚,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這……”
大堂裡歪七扭八的倒着十來個人,飯菜撒了滿桌,一片狼藉。小二小心翼翼的翻看了幾個人,呼吸還在,隻是沒了意識,可那個領頭的人和剩下幾人全都不知所蹤。
“不好了!出事了!”小二大喊着,立刻朝後廚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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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沉,黑夜逐漸吞沒了雪原。陰風陣陣呼嘯而過,似訴低泣,又似哀嚎,漆黑一片的城門像一隻大張利齒的野獸,将一切都吞噬殆盡。腐爛的門闆在風雪交夾之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嘲哳如同老妪。雜亂的腳印從城門一路延伸,直至看不見的盡頭。
整座城池仿若一座死物,透着古樸而灰敗的殘迹。冬雪掩埋了屋舍的殘骸,隻有一些被燒得焦黑的石闆還露着邊角。
“就是這裡,”邱業執點着火折子,照着面前的那些石闆,“動手吧。”
那些家仆整齊劃一的解開了腿上的綁布,綁布内側是一排形狀各異的刀刃,有的細如牛毛,有的背生倒刺,每一把都異常鋒利。
石闆剛被掀開,一股難以言喻的腐臭撲面而來,邱業執用衣袖捂着嘴才不至于當場吐出來,他朝後撤開好幾步才重新看向裡面。
石闆蓋住的底下是一片爛泥腐蛆,他剛看一眼便覺得一陣惡寒,那些家仆甚至沒用什麼遮擋,竟空着手從那攤爛泥中掏了下去。邱業執一陣幹嘔,終是逃開不敢再看。
那些家仆好似各有分工,掏上來的東西被幾人分開拿到跟前,其中甚至有幾截森森白骨。那些人用刀的手法極為精準,不過幾下便将那些泥肉分割開來。污泥之中包裹着無數細碎的紅色顆粒,那些顆粒肉眼都不怎麼看得清楚,卻都被一點點的拆除了出來。
一塊石闆下總共分出來一個指節大小的顆粒,他們便又掀開了另一個石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