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滿酒杯的蒲公英酒被推了過去。原本蔫耷耷的詩人瞬間便活躍起來,美滋滋挪過酒杯,抱着深深呼吸,滿臉陶醉沉迷。
迪盧克将開瓶了的蒲公英酒随手一放,靠在吧台上和接手了蘋果釀的阿爾聊天,順口問出了自己的疑惑,“神還會過生日?”
阿爾隻顧盯着溫迪看,聽到迪盧克問話才分去些許注意力。
“「生日」這種概念,隻有人類這樣的短壽種才會有紀念的意義。我們的生命往往太過漫長,長到可能會追溯到時間紀年之外,長到無需記得誕生之時。”阿爾抿了一口蘋果釀,聲音柔和,“不過「生日」本就擁有某些特殊的意義吧?你看溫迪,他很開心不是嗎?”微微垂下的眉眼掩去歎息,曾陪伴着注視過那段歲月的魔神仍是翹起嘴角露出了笑,為昔日,為此時,“怎麼說呢……雖然有點意外,不過也完全并不覺得驚奇。選擇今天的話,很浪漫不是嗎?這個「生日」——蒙德揚旗之日,神靈新生之時。”
溫迪趴在吧台上吃吃地笑,阿爾和迪盧克的閑聊他全聽在耳裡,現在也隻是撐着頭單手舉杯歡呼一聲“幹杯!”,至于那些時間留下的滄桑與塵埃被輕描淡寫撣落,眷戀塵世的風依舊自由純粹而溫暖。
随着時間漸漸轉晚,酒館越發熱鬧起來。
借着「生日」的由頭從迪盧克老爺手上得到了一整支蒲公英酒的詩人臉頰因酒精泛紅,帶着微醺撥動琴弦。迪盧克倒是在琴剛被詩人掏出來之際就認出了那本該是被好好保管在教堂地下室的風神至寶正品,可惜老爺他并不在乎,現在琴響了,反倒悠閑地倚在那裡等一支說好了的曲。
在給酒客調了杯酒後,迪盧克順手又給阿爾的杯子裡續滿了蘋果釀。後者的視線仍舊牢牢黏在所愛之人身上。與始終讓自己輕盈的風不同,少年魔神的身上總有幾分揮之不去的沉郁,哪怕是在恣意大笑的時候,也始終斂了幾分不動聲色的審視——倒是很少像現在這樣,将全部的注意力置于一處。
搞不懂的一對笨蛋。
迪盧克面色冷淡,想起的卻是在冰冷的滂沱大雨中敲響自己大門的綠衣神靈決絕而燦爛的眼眸。
生機與死志,在那個刹那碰撞出不可思議的華彩。
……所幸,千風依舊。
紅發的貴公子似乎不易察覺地小小的笑了一下。
有了聽衆的吟遊詩人将凳子挪得更貼近戀人的位置,才安心撥響豎琴。他的眼中還有朦胧的醉意,老掉牙的曲子,歌聲卻清亮,穿過時間,穿過空間,和千年前、和數百年前,重合。
「山河破碎,世間瘡痍,
「諸神行過,行迹匿消。
「尋詩于哀哭,尋夢與囚牢,
「不懼塵勞關鎖,不畏前方黑暗,
「春花再綻,鷹遊碧空,
「風歌奏響,自由來到。」
……是《風之歌》。
“是《風之歌》啊!”有人很快反應過來,“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羽球節和《風之歌》還是挺搭的嘛!”
“感謝巴巴托斯大人!”
“——為風神幹杯!”
“——為蒙德幹杯!”
“——為自由幹杯!”
氣氛在酒精的催化下瞬間變得火熱。血管裡都似流淌着酒液的蒙德人以詩歌為靈魂,自由的意志始終與抗争的脊梁并存,他日聽憑風引,便又将是一朝風起。
詩人大概是有點兒上頭了,也不在乎丢在一旁的帽子裡有沒有打賞,弦音一改,又唱起獅牙騎士溫妮莎。風将他的琴音捎遠,連帶歌聲一起,捎給盤旋在風起地的鷹隼。
——但有的歌啊,卻再也無法被傳遞。
無法被傳遞給已經逝去的人。
「飛翔吧,飛翔吧。」
沒關系的,我會代你歌唱。
「就像飛鳥那樣。」
代你仰望飛鳥,代你遠眺高天。
「代我看看這個世界……」
我會……将你的詩歌傳唱,将你的意志傳承。
「代我飛到高天之上。」
清亮的歌聲戛然而止,少年詩人神情怔怔,似乎忘了詞,又或許——
“你醉了哦,溫迪。”
幾乎是在歌聲消失的同時反應過來,阿爾伸手,連人帶琴攬進自己懷裡,将下巴擱在詩人頭頂,溫柔地哄騙。
在熟悉的氣息與體溫中放松下來的溫迪悶笑幾聲,抽出手将琴推給阿爾,坐直起來将兩人面前的杯子互換,才喝着蘋果釀晃着腳一副憊懶模樣。
“對呀——我醉了,你來。”他笑嘻嘻提出要求,“要唱讓我滿意的歌才行哦。”
阿爾扶着琴瞅他,滿目無奈,皆是縱容。
迪盧克繼續面無表情地将剛點單的「午夜之死」推出去,一點都不意外看見西風騎士團那群閑得慌的家夥正跟着代理團長一起找空桌子入座。
在鬧哄哄的起哄與調侃聲中,阿爾換了個更舒适的抱琴姿勢,并不怯場地撥響了「天空之琴」。
那麼,從哪裡開始呢——
「先讓我們來唱一唱最初的故事吧。
「狂風肆虐的那個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