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塵世七國而言,新執政神出現,正意味着舊神的故去。
納西妲清楚,自己誕生的那一刻起,便是大慈樹王消逝之時。初生的神明總是忍不住會懷疑,如此平庸的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背負起一國的未來,她不知道自己的降生有何意義,那些曾滿心歡喜将她迎回淨善宮的子民已不再對她抱有希望,而她亦對自己的弱小深感失望與自責。
正如植物的生存需要陽光,坐落于聖樹之上的須彌城無法拒絕太陽的光輝。
——唯有大慈樹王,是始終照亮須彌的太陽。
誰都不願失去太陽。
說出要去尋找隕落的太陽這等狂言的人,到底是無知無畏還是真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玄奇手段?
可死者蘇生這種事,本身便是禁忌。
納西妲在腦海中理智分析着,然而情感卻在隐秘而瘋狂地悸動,讓她不由自主想要遠赴這一場癫狂虛妄的邀約。
……但是……
……但是!
十分心動的納西妲艱難勸阻自己:但是這家夥現在明明隻是在發瘋啊!
小小的女神努力克制住情緒,闆起臉認真拒絕了這場邀約。
“我不看好在沖動之時所做下的決定。”
草之王在深呼吸後重新睜開了眼,四葉印形的瞳孔平和冷靜地注視着無名的客人。
仁愛且良善的小女神在冷硬的金屬色澤中已尋見不到一絲暖意。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沒有任何情報能夠支持納西妲做出推斷,她唯一能想到的,是被蒙德藏起的那個古老夢境,那個夢裡有永不平息的烈風,還有足以撕裂者一場夢的風矢,和一縷墜入夢中的風。
風落下的那一刻,少年臉上的笑容如此真切而歡欣,眼中亮起的明光比星辰更璀璨。
……變故出在那位風之神身上嗎?
可北境分明仍是風和日麗,千風安甯。
納西妲無法确定,而這個疑惑注定不會有人解答。
她的拒絕讓阿爾微微睜大眼睛,看起來十分吃驚。
納西妲沒有理會這浮誇的表演,隻心平氣和地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有所求者是你而非我,而我所渴求的答案,是唯有我自己才能尋得的解脫。”她指着自己心口,輕聲道:“鳥兒無法飛翔的原因從不隻是鳥籠。令我囿于囹圄的,分明是我自己呀。”
阿爾露出傷心模樣,“你不願意幫我嗎?”
“你并不需要我的幫助。”納西妲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她沒有超凡的智慧,更無撼天之偉力,唯一能說道的隻有「塵世七執政」的身份和與世界樹之間的聯系。可這位客人哪……納西妲看得分明,這位不請自來的神秘客人對天空島的執政神從無敬畏,也許其中還有那位自由之神的緣故在,他與七執政……或者說與其他魔神之間多少有幾分私交,甚至須彌這邊,大慈樹王……
對大慈樹王而言,也許他确實可信,對我而言,卻未必如此。納西妲心想,這樣的不穩定因素出現在須彌,又無人能牽制一二,恐怕遲早要生出禍事。
思及至此,草之王輕輕歎了口氣。
“你要的是能給你進入世界樹内部權限的人的幫助——既然你有把握,便該直接去找大慈樹王,而不是将時間耗在我身上。”撕開淺薄假象,納西妲反問:“我雖有權限但實力弱小,與你同行也不過累贅。或者……有什麼是你想從我身上獲得而我自己所不知的?”
短暫的靜默之後,少年人模樣的魔神低低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