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術法課完,圍在他身邊道謝的弟子越來越多,虞文道看着楚吟的眼神也越來越不清白。
驕陽漸斜,臨近散課,這老匹夫終于圖窮匕見。就在衆人準備趕往練劍的淬心谷時,他叫住了楚吟。
“楚師侄,明年的試劍大會,你可有來悟來峰打算?”
他聲音不大,可對于有心無心注意着這處的晏不笠來說,聽得是一清二楚。
青衍宗三年一度的試劍大會分為兩部分,上半程,無論來曆,隻要築基的弟子便有資格參加。那些内門還未拜師的弟子,會借着這個機會,大露頭角,期望能拜入心儀峰頭。
适時,修真界和青衍宗交好的門派都會派出代表來參與。
但這些都和晏不笠無關。
梁逢從不參加試劍大會,回雪峰這麼多年也才迎來第二個徒弟。
這自然不合規矩,但全宗沒人敢置啄。
晏不笠也不信虞文道有這個膽子從梁逢手上搶人,所以他真正意圖在試劍大會下半程。
試劍大會下半程,隻許金丹以上弟子參加。
這場先是跟宗門内的弟子比,那些優勝者則有資格跟其他門派進行切磋。
而比試結束後,這些已經拜師的弟子有機會到别的峰頭或者門派進修,結一段佳緣,稱之為“借劍”。
楚吟很快想明白了這些關竅,指尖他躬身對着虞文道行了個晚輩禮,溫聲道,“多謝虞長老擡舉,隻是楚吟現在才築基,并且在回雪峰待的很好,暫時無‘借劍’的打算。”
晏不笠的臉色放緩許多,不料虞文道竟還不死心。
“呵呵,現在說這些是有些早了。不過師侄啊,我和老吳觀察很多天了,你的性子不适合回雪峰的劍道。”
這話說得有些無禮了,但晏不笠并沒有感到受冒犯,因為他也覺得楚吟不适合回雪峰。
“劍尊雖是當世無雙,可他近百年多在閉關,沒時間作出什麼指導。悟來峰的劍陣乃天下首指,以你的聰慧程度,不該被埋沒。”
他意有所指。
然而楚吟隻是笑了笑,眼神溫和而笃定,“多謝師叔關心,我師兄把我照料的很好。”
“晏不笠?”虞文道臉色更是不滿,“那隻清高的鳳凰哪裡會照顧人?”
*
晏不笠當然不會照料人。
如果他是一個稱職的師兄,楚吟就該在院門口學最精深的劍陣,而不是在文崇峰跟那些剛入内門的師兄弟們一起練習那些拙劣的術法。
但楚吟好像從來不在乎這些。
他每天似乎都有使不完的幹勁,知道了晏不笠并不喜歡竹米飯後,沒有因此氣餒,而是之後連着幾天,變着法子做些吃食。
晏不笠看着面前和各種漿果的篜在一起的烏米,終于生出了種很微妙的,類似于吃人嘴短的情緒。
“你不必做這些,我本體是妖,我修行那些功法并不适用于你。”
楚吟愣在原地。
他擡頭呆呆看向晏不笠,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有些慌亂,“師兄,我,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
又來這一套,晏不笠感到頭疼。
這些凡修就是這樣,心裡想着龌龊的勾當,表面還要做出副公正無私的樣子。
他厭煩地開口,打斷了楚吟的話,“你天資愚鈍,平日又分不清主次,與大道緣分本就稀薄。你若想學點其他的,跟其他峰長老去便是了,作為梁逢的弟子,沒有人會說些什麼。”
眼見楚吟亮着眼睛又要開口,晏不笠了語速,“不必在做這些了,你這樣無用的讨好,隻會讓人瞧不起。”
晏不笠很少說話,不代表他不知道什麼話最為傷人。
果不其然,楚吟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往着端着漿果飯遠去的少年背影,晏不笠想,他照顧不了别人,自然也沒資格叫别人來照顧他。
自這天後,楚吟果真變沉默了許多。
他不再到處收集漿果和谷粒,每天散課後,就興沖沖地回來搗鼓些鳥類喜歡的吃食。
早上練字的時候,也很安靜。
如果晏不笠有時實在看不下去,帶寫幾字,他就乖順地提筆,反應也不像先前那麼激烈。
沒了這些瑣事的幹擾,楚吟在修煉上的進步可謂神速。晏不笠看着他丹田内的靈氣一點點凝石,看進度,用不了多久,就能結出金丹。
而憑着還不錯的天賦和溫和的脾氣,楚吟在宗内的名聲也日漸變大,越來越多人知道回雪劍尊收了個好徒弟。
這期間,又有幾位别峰的長老,向楚吟抛出橄榄枝,希望他試劍大會能去那“借劍”。
晏不笠想,等楚吟結出金丹,就讓他搬出無花院,随意找個山頭。從此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徒留道師兄弟的名分。
但事與願違。
可能是虞文道等人挖牆角的舉動,讓在回雪峰的某人感到了危機感,這天,他和楚吟都收到了梁逢提前出關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