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吟不想晏不笠知道這些,所以他說:
“沒有。”
*
晏不笠對這答案并不意外。
以他現在和梁逢的關系,别說像以前在回雪峰那樣,做師父的闆正,做徒弟的乖順。
沒刀劍相見起來就不錯了。如果能打得過梁逢,他真的想這麼做。
流風徐來,月上中天。
荷葉包米飯的味道在整個院子中飄散。
得知楚吟明日要走,晏不笠并沒有預想中的輕松。
除了那點類似于落寞的情緒外,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悅,他想不通,隻能将它們都歸咎于梁逢。
忽視掉心頭這點異樣,他草草結束了今天修煉。
躺在卧榻上,晏不笠腦子裡想着那位自稱妖族少主的鳳凰同胞,想他說得話,還有那莫名的親近感。如果涅槃能不用剖妖丹就好了。
他打定主意找個時機再去見鳳奚一面,正待入睡,忽聽到有人進了卧房。
他半坐起身,看見楚吟扶着門上浮雕,五指用力到發白,俊俏的臉蛋微微扭曲,雙頰泛着奇異的紅。
“師兄,我好難受。”
晏不笠神情沉了下來,這副情态他見過,他在回雪峰丹藥吃多的那次就是這樣。
果真,他才走過去,楚吟整個人就貼了上來。
楚吟眼神迷茫,在肌膚相觸的瞬間,像條被丢到岸上的活魚尋到了水源,兩隻手就锢住他的妖身,還不安分地亂摸。晏不笠皺着眉,将人拉得遠了些,拎到了床鋪上。
後腦勺砸在竹條編成的床闆上,楚吟的手依然沒有放開。晏不笠被扯得低了身子,少年的呼吸灼熱離得很近,嘴唇張合,吐着含糊的字眼。
“師兄,你能不能再近點?”
晏不笠沒管他的胡話剛想起身,不料手腕被人抓住。楚吟睜着濕漉漉的眼睛,一邊可憐巴巴地看他,一邊抓着他的手往下帶。
“師兄,你幫幫我好不好?我真的好難受。”
額上青筋爆起,晏不笠忍住将人踹暈的沖動 ,施了法力,将人束縛在一旁。
“你别動,我把你身上藥力給卸了。”
他語氣很不好,南宮儀這隻狐狸又打着什麼心思,遲早找他算賬。
望着楚吟寫滿委屈的神色,晏不笠深吸兩口氣,讓心緒平靜下來,催動清心決,并将靈力注入,助他運化體内藥效。
不一會,楚吟額頭就沁出汗來,臉上酣紅褪去,神色也漸漸平靜下來。
上次猜測沒錯,這種級别的藥效,最簡單的清心決就能解決。
他有點自嘲,剛想撤回靈力,就聽見楚吟突然呻吟出了聲,聽起來極其的痛苦。他垂頭,見到少年面容蒼白,俊秀的五官因為疼痛微微有些扭曲。
隻一雙黑白眼睛的還在看他。
“疼,師兄,我有點疼。”
即将撤出的靈力化為靈識,試圖刺入少年的識海。這過程比預想中的順利,幾乎沒受到阻力,晏不笠就見到了楚吟的藏丹之所。
一片盈滿的湖泊,比他想象中得更遼闊。
在渙靈丹的作用下,他經脈中流淌的靈力已經變成了淺淺的金黃色,而那顆發着瑩光的丹珠子,在靈力的沖刷下變得愈加圓潤。
這丹藥竟是直接作用于金丹上,幾乎是将他整個“道”的根基洗了一遍,難怪楚吟會說疼痛。想明白了關竅,晏不笠迅速做了決斷。
“我去叫梁逢。”
不怪他不上心,一般的渙靈丹不過是将經脈洗得順暢些,誰沒想到蓬萊出品的竟有洗髓的效果。修士體内金丹乃“道”之根本,稍有不慎,仙途盡毀,他不敢輕易保證。
而且梁逢在的話,或許楚吟資質能上一層也說不定。
“不要,師兄你陪我會,真的好疼。”
洗髓如削骨,楚吟痛得神志不甚清明。
晏不笠沒應,他正想抽出靈識去通知梁逢,才剛抽動一些,那原本平靜的識海竟是沸騰起來,磅礴的靈力上湧成霧氣将火紅包裹住,居于正中的金丹更是不安地振動起來。
大有他敢走,就碎給他看的意思。
晏不笠不敢再動,擔心楚吟走火入魔,他将靈識收了回去,合着從經脈中倒灌進來的靈力,盡職盡責地給人護起法來
那片識海似懂了他的心思,不再像之前那般不安,但成霧氣的靈力也沒落回去,空中變得粘稠,甚至有意無意地将裹挾着那抹靈識往金丹的位置靠攏。
于是那抹靈識隻好滞在空中,指揮着那些摻了藥性的靈力,洗濯金丹,以減輕些楚吟的痛楚。
這招似乎有效,在他的安撫下,楚吟的呻吟聲小了很多。
真是欠了這小兔崽子了。
腰間的通訊靈玉閃了閃,梁逢沒回消息,但晏不笠知道他一定看見了,并察覺到了這裡的狀況,便漸漸放松下來。
給人護法的過程是枯燥又單調,一大半的靈識又不在身上,在洗髓接近尾聲時,被濃稠霧氣包裹久了,晏不笠有些犯困。
半睡半醒間,他又夢見到那個總是穿着名貴黑袍的男子,隻不過可能意識還算清醒着,今天的畫面有些不大一樣。
還是那間溫暖如春的屋子,黑色石頭砌成的爐子裡火燒得正旺,不過他不再是原身,而化為了人形。
黑衣男子将他抱在腿上,兩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準确地講,他在取暖,隻有男子在說。
“昆侖山這麼冷,你這樣子可不行呀!”
“你說你不想修煉?”
“嗯,也對,像你師兄那樣的畢竟是少數......”
“好吧好吧,我不提他了。那我給你洗髓怎麼樣?這樣你隻要呼吸,就算在吸收天地靈氣了。”
“不會痛的,我是全修真界最好術師的和蔔者。”
“讓你像蓬萊島藥那群俗夫用丹藥洗髓,你師父我啊,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