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每一個結局 > 第12章 丁年,等我來破局

第12章 丁年,等我來破局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自然會為自己活一次,找個機靈點的盯着她,好戲就要開場了。”

“唯。公主,衛将軍明日便會抵達。”

“是麼?那走快點,為免夜長夢多,去找丁年,免得衛韫回來之後再有變數。”

彼時被打點過的典獄長已經放開丁年,虞歲見到他的時候,雖然他還是破衣爛衫,但是氣色看上去已經好很多了。

“丁年,本宮想通了,已經求了父皇恩典,放你一條生路,此後山高水長,祝你前程似錦。”

聽虞歲這樣說,丁年和阿元齊齊看向她。

丁年眼中是震驚和怅然若失,他本該欣喜的,為何會心痛?

阿元眼中是疑惑和不明所以,她的公主這又是唱的哪出?

丁年嗫嚅着,指着血迹斑駁的牆壁,“虞歲,你不要我了?就在那裡,你對我做了那樣的事,不準備負責了?”

“我沒說不負責,是你不肯。”

“你隻讓我考慮一夜,又沒有再問我,你怎知我不肯?”

“算了吧,不屬于我的,強求不來。”

“不能算,我願意被你強求。”

“嗯?”

“我願意,做你的面首。”

“還有呢?”

“我願意跟你走。”

丁年明白,她偏偏要在一片荒蕪裡将他狠狠擊落,他知她冷心傲骨,所以他甘做敗者。收劍入鞘,封筆擱墨,于是他笑了,旁人誇她孤芳自賞,于寒冬獨綻芳華,驚豔四方,嘲他黯淡無光,才情盡失,滿心滄桑,可誰說冷香難久?他偏要看她久。

自此之後,丁年便以虞歲面首的身份,住進了奢華卻暗藏玄機的公主府。

他心甘情願對她俯首稱臣,即使他不過是虞歲手中的一枚棋子,任她随意擺弄。

朝堂之上,每當有大臣對虞歲發難,虞歲便會帶着丁年出席,丁年的身份,如同一顆重磅炸彈,瞬間擾亂衆人視線,轉移話題焦點。

衆人皆以為虞歲沉迷男色,昏庸無道,殊不知她在暗中精心布局,一步步将權力的缰繩緊握在手中。

端午佳節,宮中大擺筵席,燈火輝煌,絲竹悠揚。

滿朝文武與皇室宗親齊聚一堂,觥籌交錯間,表面上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景,實則暗流湧動。

宴席間,陳相起身,滿臉堆笑地向皇帝敬酒:“陛下,臣有一事啟奏。近日聽聞公主殿下有意插手吏部官員任免,這朝堂之事,自有規矩,豈容随意幹涉?” 他的話一出口,衆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虞歲身上。

虞歲輕輕放下酒杯,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卻依舊笑意盈盈:“陳相大人這話從何說起?本宮不過是與幾位官員閑聊,聽聞他們對吏部考核制度有些看法,便随口提了幾句,怎就成了插手官員任免?陳相大人莫不是誤會了?”

陳相卻不依不饒:“公主殿下,這官員任免關乎朝廷根基,可不是幾句閑聊就能了事的。您如今深受聖上倚重,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還望您慎言慎行。”

虞歲心中冷笑,近日二皇子和六皇子的黨争逐漸白熱化,而她有意無意的表現出被六皇子動搖的表象,今日這陳相怕是受了指使,故意來給自己難堪。

就在這時,丁年突然站起身來,向衆人行了一禮:“諸位大人,在下雖身份卑微,但也有幾句話想說。我曾聽聞,陳大人的外甥在吏部任職,短短一年便連升兩級,這其中是否存在任人唯親之嫌?”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陳相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陳相惱羞成怒,指着丁年罵道:“你這大膽狂徒,竟敢污蔑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丁年卻毫不畏懼,從懷中掏出一份卷宗:“陛下,這是我收集的證據,上面詳細記錄了陳相大人外甥晉升的不合理之處。”

頌帝接過卷宗,臉色陰沉得可怕。

虞歲見狀,趁熱打鐵:“父皇,朝堂之上,公平公正至關重要。如今吏部竟出現這般亂象,若不整治,如何服衆?”

頌帝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此事必須嚴查!陳境,吏部尚書是你的門生,若真有此事,朕定不輕饒!” 陳境吓得癱倒在地,不停地磕頭求饒。

宴席結束,虞歲和丁年一前一後走在長長的巷道中。

丁年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上,不緊不慢的腳步,不遠不近的距離,半空懸着的明月洩下銀白的光,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虞歲半籠在袖中的手,腕白膚紅玉筍芽,調琴抽線露尖斜。

“丁年,你怎麼知道陳相今日會發難?又适時的拿出證據?”

“公主不要把心思延伸到這種事情上,我沒有未蔔先知的能力,并不知道事情的走向,我隻是,有備無患,到場的所有官員,我都搜羅了證據。”

虞歲停下腳步,回身看向他,“如此說來,我是撿到寶了?”

“貌似是,還請公主疼我”,丁年嗓音低沉,尾音微微發顫,隐藏着夜的溫熱與期待。

虞歲的視線借着月色肆無忌憚的勾勒着丁年的輪廓,他滿臉都寫着,你看看我啊,滿眼都寫着,求你愛我。

“是麼?怎麼疼?你教教我?”,虞歲說着,纖長的手指順着他的衣領遊走到衣襟,緩緩的探進去……

丁年的眼神漸漸變得熾熱而深沉,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被欲望與愛意填滿,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要将虞歲溺斃其中。

他的瞳孔急劇收縮,牢牢鎖住虞歲的一舉一動,那眼神裡的侵略性毫不掩飾。

他喉結上下滾動,舔了下嘴唇,抑制不住内心的洶湧。

下一秒,虞歲從他懷裡扯出一本冊子,“都在這裡麼?”

“嗯”,丁年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透着難以言說的欲念,讓這簡單的一個字都染上了别樣的旖旎色彩 。

“幹得漂亮”,虞歲收好冊子轉身,卻被丁年拉住,他掌心灼熱的溫度好似能穿透肌膚,直抵骨髓。

“公主,沒有獎勵麼?”

虞歲微微仰起下颌,銀白的月光恰似一層薄紗,溫柔地灑落在她身上,細膩地勾勒出她優美流暢的側臉線條,宛如一幅被精心描繪的工筆畫。

她伸出手,食指與中指并攏,瑩潤的指尖先是輕輕貼上自己的唇,帶着幾分缱绻的情愫,停留片刻後,便帶着獨屬于她的溫度,将這個虛拟的吻,輕輕印在了丁年的唇上 。

丁年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怔怔地望着虞歲,眼中的熾熱仿佛要将周遭的夜色點燃。

他下意識地傾身向前,想要捕捉那近在咫尺的溫柔,可虞歲卻似早有預料,在指尖離開他唇瓣的瞬間,便微微後退一步,與他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公主……”丁年的聲音欲色深深,“為何要這般撩撥我?”他的雙眼緊緊盯着虞歲,像是要從她的眼眸中探尋出這份若即若離背後的答案。

虞歲輕笑一聲,“怎麼,承受不住了?”她微微歪頭,眼中波光流轉,似有萬千情愫在其中翻湧,卻又讓人難以捉摸。

丁年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着内心的沖動。“公主可知,你這一舉一動,對我而言,皆是蝕骨的誘惑。”說着,他又向前一步,這次虞歲沒有再躲開,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那又如何?”虞歲挑眉,眼中滿是挑釁,“你待如何?”她的目光直直地撞進丁年的眼底,似是要與他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中一決高下。

月光灑落在她的發絲上,勾勒出如夢似幻的輪廓,美得驚心動魄。

丁年凝視着她,眼中的熾熱漸漸被堅定所取代,他猛地貼近她,她的臉放大倒映在他眼中,他的鼻息和她的鼻息交纏。

“可以麼?”,他湊近她耳畔低語,輕輕吐氣吹了下她鬓邊的落發。

“不可以哦。”

虞歲說完,丁年沒有再動作,他維持着這個姿勢,幾個呼吸後,他慢慢站直身體,理了理虞歲衣襟上的褶皺……

“公主,走吧,丁年永遠在您身後。”

虞歲深知這場小小的交鋒隻是漫長權謀鬥争中的一個小插曲,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頭。

“公主,盯着陳情殿的人來報,說陳妃已經開始準備東西了。”

“她想通的倒是快,去找初九探探路,必要的時候幫她一把,手腳利落些,不要留下把柄,記得,無論什麼結果,都要把咱們的人摘出去。”

“唯。公主安心,咱們的人都明白。”

“洛茄那裡有什麼動作?”

“暫時沒有,她似乎真的在專心争寵。”

“再探,洛茄遠比陳思蒙更沉得住氣,這種摸不清路數的感覺,我不喜歡。”

“公主放心,有任何風吹草動即刻來報。”

“阿野近來如何?”

“殿下還是老樣子,幕後的事做得遊刃有餘,除了盯着陳相和洛太尉,還在暗暗發展自己的勢力。”

虞歲滿意的點頭,瞥了一眼阿元,見她有些欲言又止,“怎麼了?”

“衛将軍來了,在花園裡跟丁公子,碰上了……”

“碰到了是遲早的事,也不至于你這幅模樣。”

“衛将軍要殺丁公子。”

“什麼?”,虞歲将手中的棋譜重重的扔到桌案上,“真是荒唐!帶我去看看。”

花園裡,海棠樹下,衛韫和丁年各站一端,空氣中萦繞着劍拔弩張的氣氛。

“久仰大名了,丁年”,衛韫率先發難。他的眼眸中燃燒着熊熊怒火,緩緩抽出腰間的佩劍,寒芒閃爍,劍刃在日光的映照下,透着冰冷的殺意。

丁年微微眯起眼,周身散發的肅殺之氣讓周遭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衛将軍威名遠揚,今日得見,幸會。隻是不知丁某究竟犯了何事,竟引得将軍如此大動幹戈,欲取我性命?”

“我早就知道,你留在她身邊,就是一個禍患,今日我便為她清理門戶!”

“衛韫,慎言。你為她?你憑什麼?憑你也配?”,丁年冷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字字如刀,直擊衛韫心底最敏感的角落。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的脖子,有沒有你的嘴硬!”,衛韫被徹底激怒,暴喝一聲,如同一頭發狂的猛獸,舉劍便向丁年刺去,劍風呼嘯,帶起一陣塵土。

“你的嘴倒是比你的劍硬!”,丁年不退反進,率先出手。他身形如電,腳尖輕點地面,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沖向衛韫。右手成掌,裹挾着淩厲的勁風,直逼衛韫持劍的手腕。

衛韫見狀,劍勢轉化,變刺為削,鋒利的劍刃劃過一道弧線,斬向丁年的手臂。

丁年反應極快,迅速收掌,側身一閃,同時左腿猛地踢出,目标是衛韫的下盤。

衛韫身形矯健,向後一躍,輕松避開這一擊,随後長劍揮舞,劍影如織,密不透風地向丁年攻去。

兩人你來我往,激戰正酣。衛韫的劍法大開大合,每一劍都帶着千鈞之力,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劈成兩半;

丁年則身形靈動,招式變幻莫測,巧妙地化解着衛韫的攻擊,還不時尋機反擊。

花園中的海棠樹在他們的打鬥中慘遭殃及,花瓣如雪般紛紛飄落,地上很快便鋪上了一層嫣紅,與兩人的身影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詭谲又壯烈的畫面 。

丁年餘光看到虞歲匆匆趕來,收招,衛韫眼見有隙可尋,揮劍斬向丁年的肩,丁年也不躲,劍刃順勢而下,在丁年的肩頭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瞬間湧出,洇紅了他的衣衫。

虞歲見狀,猛地抽出阿元腰間的軟鞭,精準纏住衛韫的手腕,打掉了他手中的長劍,在他手腕處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虞歲扔掉軟鞭,走到丁年面前,一邊蹲下察看他的傷勢,一邊沉聲低吼:“衛韫,你瘋了不成!”

衛韫盯着手腕的傷口,有些失控,他難過的不是她對他出手,他難過的是她為了丁年對他出手,當即有些蒼涼悲戚的說:“沒錯!我是瘋了!從我認識你那天起,我就瘋了!從我為了你去軍中那天起,我就瘋了!從你請旨把這個小白臉帶到你身邊那天起,我就瘋了!”

虞歲看着丁年蒼白的臉有些氣血翻湧,聽到衛韫的說辭,頭都疼了,“滾回你的将軍府!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

她扶起丁年,轉身欲走……

衛韫一把上前扯住丁年,丁年被他扯的一個趔趄,“他不能走!”

虞歲都有些佩服衛韫了,竟然能讓自己破功,她狠狠打掉衛韫拉住丁年的手,力量很大,直震的自己手心發麻,“衛韫!你鬧夠了沒有?!”

“虞歲,我和丁年,你隻能選一個!”,衛韫執拗的要一個答案。

虞歲真的惱了,她把丁年扶正,讓他倚靠在自己身上。

然後,一字一句的對衛韫說:“隻能選一個?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莫說他丁年是本宮名正言順的面首,便是你,本宮現在想要,下一刻就會有人來引着你洗幹淨了躺到本宮的床榻之上!本宮隻說一次,你最好記住,本宮和你之間,隻有本宮有說要或不要的權力!你衛韫,沒有說的資格,也沒有拒絕的資格!聽明白了麼?!”

“你拿我同他比?”

虞歲聽到衛韫這話,看了一眼有些瑟瑟發抖的丁年,皺着眉冷聲說:“某種程度上,你比不上他。”

說完,她扶着丁年轉身就走,無人察覺的角落,丁年微微偏頭,以隻有他和衛韫能看到的角度挑釁的看了衛韫一眼,眼神輕蔑,似乎在說,你拿什麼跟我争?

隻留下衛韫神情落寞的站在原地,被陽光拉長的身形透着蕭索的味道。

衛韫滿心酸澀,公主,最初,我以為你不會愛人,不懂愛人,我能怎麼辦呢?我能等。我有耐心等。

愛一個人,是看她如皓月高懸耀空,是默默守護,是甘願為她遮蔽世間所有的風雨,哪怕自己被淋得渾身濕透。

我曾以為,隻要我足夠用心,就能在你的世界裡镌刻下獨屬于我的痕迹。

我願伴你歲歲年年,無論風雨如晦,還是晴空萬裡。

我把自己的愛毫無保留地捧到你面前,任你采撷。可如今,看着你與丁年那般親近,我的心仿佛被千萬根細針密密紮刺。

那日,我在花園中遠遠瞧見你和他相談甚歡,你的眉眼間盡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與笑意,那一瞬間,我隻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灰暗無光。

我為你出生入死,在戰場上浴血奮戰,隻為能給你撐起一片安穩天地,可我的付出在你眼中,是不是都比不上他的隻言片語?

公主,你可知我每次看向你的眼神裡,藏着多少深情與眷戀?我在深夜裡輾轉反側,腦海中全是你的如花笑顔。

為了能讓你注意到我,我拼命立下戰功,隻為能站在離你更近的地方。

可如今,這份愛卻成了我心頭沉重的枷鎖,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不敢質問你,亦不敢向你傾訴我的愛意,隻能将這份酸澀深埋心底。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奢望能得到你的回應,不該妄圖走進你的心。

可我真的放不下,哪怕隻是遠遠地看着你,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慰藉。

可如今,你牽着别人的手,邁向我曾無數次幻想與你共赴的遠方。我站在原地,看着你們的背影漸漸模糊,心中五味雜陳。

我不怪你,真的,愛本就難以掌控。

隻是,未來的日子,我該如何在這無望的愛裡繼續沉淪,又該如何面對你和他之間的種種,我竟全然沒了主意 。

我能怎麼辦呢?愛本就是覆水難收,我收不回來的,隻能任由自己沉淪在這場一廂情願裡。

因為我見過你在乎别人的樣子,所以我明白,你不在乎我。

我難過的不是你不在乎我,我難過的是你從來沒有考慮過選我。

丁年養傷的這段日子,衛韫日日都來找虞歲,但是虞歲不見他,不為别的,一來虞歲沒有消氣;二來,太多雙眼睛盯着公主府,衛韫大勝歸來,這時候還是避其鋒芒的好;三來,丁年也不知道在鬧什麼,聽到衛韫來就不按時喝藥。

“公主,衛将軍走了。”

虞歲撫額,“丁年如何了?”

“已經喝下藥了,初九說,他的傷已無大礙,隻要不劇烈運動,避免傷口裂開,很快就會愈合,她還問您,需不需要開貼藥,讓他不留疤?”

“問我?這種事不該問本人麼?”

“咳,初九說,作為面首,丁年的身體是屬于您的,所以問本人不如直接問您。”

虞歲想了想,覺得初九說的很對,“初九很是上道,我倒是無所謂,你去問丁年吧。”

“呃,其實奴婢問過了,丁公子跟初九說的一樣。”

“那就順其自然吧,不用過多幹預。”

“公主,還有一件事,衛将軍送了好幾封信來,您是準備棄了這枚棋子麼?”

“阿元,你覺得我現在光明正大的與衛韫交好,合适麼?”

“不太明智,聽聞近來皇上迷戀尋仙問藥,想要長生不老。”

“何止,那老道還出了個判詞,「帝星暗,女行舟」,就差指着我鼻子說我是禍國妖孽了。”

“這……無論是女,還是舟,都在指您……甚至您的母妃和丁公子……也是名中帶舟的。”

“吩咐下去,事态正熱,不要輕舉妄動,這種情況下,出一點差錯,都會做實判詞。”

“什麼都不做,時間久了,事情就冷下來了。”

“即使什麼都不做,在我父皇心裡,也種下了忌諱的種子,這就是這招的毒辣之處,可惜了,白白擺了一副我癡迷男色的棋局,都還沒來得及發揮。”

“鮮少見您這般感歎。”

虞歲擡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一聲輕歎,“這張網,織的很密。”

“再密,也難不倒你”,丁年從回廊的另一端不疾不徐的走來。

虞歲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丁年,你且看着,我如何破局,帶你殺個回馬槍。”

頌虞十五年冬,頌帝的身體時好時壞,朝堂上的局勢愈發緊張。

民間流言四起,涼月前太子丁年,心懷不軌,想要借助念舟公主的力量複國,傳的繪聲繪色。

而念舟公主,正是「帝星暗,女行舟」中的女,怕是頌虞要出第一位女帝了。

這場連環計的收尾,是洛太尉帶着證據,于朝堂之上舉報丁年暗通外敵,竊取軍中機密,讓丁年成為衆矢之的。

頌帝還來不及下旨處置,就在龍椅上撅過去了。

公主府偏僻的佛堂前,毒七躬身彙報完,“主子,現下正是您脫身的最佳時機,咱們的網都布好了,隻等您回去就收網,屆時您振臂一呼,無數舊部就會擁立您上位。”

“我走了,虞歲怎麼辦?”

“主子,大業唾手可得,您不能兒女情長。”

“你走吧。”

“主子!不能糊塗啊!來的時候國公爺說了,您若是實在舍不得,可以帶長公主一起走,但是隻能收用,不能給名分,國公爺早已為您選好了王後人選,容貌家世均可與您匹配。”

丁年哼笑一聲,“容貌家世?與我匹配?你倒是展開說說,這世間,還有誰,容貌在虞歲之上?家世在虞歲之上?還有誰的容貌家世能壓得過我與我匹配?來,你說說,我聽聽。”

“主子,您就别為難毒七了。在這世上,在您心裡,除了虞歲長公主,哪裡還容得下别人?”

“你們都明白才行。回去複命吧,轉告舅舅,除了虞歲,我誰都不要。若他一意孤行,那所有舊部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念頭不過是黃粱一夢,如夢幻泡影。”

虞歲,如果盡頭不是你,那這條路走了也沒意義。

有的人,因為背負了太多,諸般因果如枷鎖,困住本我,沒的選,看似絕情卻有情,譬如虞歲;

有的人,也是承載了太多,放手時反而更灑脫,因為一無所有,所以外界加諸的一切反噬的時候更兇,看似有情最無情,譬如丁年。

丁年回去找虞歲,路過花園就見衛韫站在涼亭中給坐着的虞歲斟茶,目光殷殷都要黏在虞歲臉上了,透着旁人難以忽視的熱絡。

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全然一派言笑晏晏相談甚歡的局面。

丁年看了一會兒,覺得眼睛幹澀澀的,拂袖而去。

等虞歲回到内殿的時候,正疑惑怎麼沒人掌燈,就聽幽暗處傳來丁年的聲音,“公主好雅興,這樣冷的天,還有興緻圍爐飲茶。”

虞歲有些好笑,打趣他,“嗯,茶不錯,你呢?醋也不錯麼?”

丁年從暗處走出來,“虞歲,你就一定要吊着那個衛韫麼?不能是我麼?我隻問一次,不能隻看着我麼?”

虞歲坐到窗前,“可以看你,前提是,讓我看到你的價值。我最寵愛的,面首。我就在這高台之上,等着你,來取,問題是,你夠得到麼?别問我要什麼,先問問你自己,憑什麼;再問問自己有什麼;再問自己能給什麼,能給得起什麼。”

“虞歲,不是隻有你為我費盡心思,我也是。”

“丁年,你看,又下雪了?這次,你還想要白頭麼?”

“白頭偕老太短,這一次我想争一個朝朝暮暮。可以麼?我的公主。”

“丁年,在遇到你之前,念舟的舟是野渡無人舟自橫的舟,遇到你之後,念舟的舟是舟人水鳥兩同夢,大魚驚竄如奔狐的舟。”

聽到虞歲這番言語,丁年心間仿若被春風拂過,愛意如繁花瞬間盛放,每一處縫隙都溢滿了欣喜,他的眼眸中閃爍着熠熠星光,那是他給她的、獨屬于她的、能溺死人的溫柔。

丁年走過去,步伐急切卻又帶着克制,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鼓點上。

走到她身前,他緩緩俯身,手臂有力地穿過她的膝彎與後背,将她穩穩抱起,虞歲下意識地環住他的脖頸,丁年的心跳陡然加快,抱着她的手也微微收緊。

他抱着虞歲走向榻邊,一路上,目光始終緊緊黏在她的臉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畔,無一不動人。

來到榻前,他微微彎腰将虞歲輕輕放在柔軟的床榻上,床榻發出一聲細微的吱呀,像是在為這場愛意的交融輕吟前奏他直起身,反手放下帷幔,輕紗如霧般飄落,将兩人與外界隔絕開來。

丁年欺身上前,眼神裡的熾熱幾乎要将空氣點燃。

他虔誠的在虞歲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溫熱的觸感如同春日暖陽,輕柔地灑落在虞歲的肌膚上,帶着無盡的憐惜。

“可以麼?”,他的尾音發顫。

虞歲沒有出聲,淺笑嫣然的用手指輕輕勾了勾他的掌心。

丁年像是得到了鼓勵般,愛憐的親吻她的眉眼,像是在親吻世間最珍貴的星辰,他的唇摩挲着她的眼睑,感受着她睫毛微微的顫動,那是愛的回應。

他的吻尋到了她的唇,輾轉厮磨,帶着積攢已久的眷戀與渴望,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的吻一路向下,沿着她優美的脖頸,輕輕落下,像是蝴蝶輕觸花蕊,每一個吻都飽含深情。

他的手也不自覺地在她腰間輕輕摩挲,帶着試探與愛意。

虞歲的臉頰愈發滾燙,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她微微仰頭,沉浸在這熾熱的愛憐之中。

丁年的吻落在她的鎖骨,留下一個個溫熱的印記,他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惹得她一陣輕顫。

帷幔内,光影随着燭火輕輕搖曳,映照着兩人交疊的身影,似是在為這場熾熱的愛戀留下最動人的剪影 。

雪,毫無征兆的落下了。大片大片,自鉛灰色的蒼穹翩跹而下,似是天地間最純粹的思念具象。

庭院裡,精心照料出的特殊海棠開得正盛,花瓣像是被精心暈染過的胭脂,在雪中半掩半現。雪花簌簌,迫不及待地栖落在海棠枝頭,像是無數個輕盈的夢,試圖擁抱這一抹熱烈的紅。

雪與海棠的交融,是一場無聲的對話。海棠花瓣在雪的輕撫下微微顫動,似是在低吟,又似在淺訴。

每一片雪花的落下,都像是命運的一次叩問,而海棠的每一次搖曳,都是靈魂深處的回應。

那是一種超脫言語桎梏的契合,于雪的簌簌低語與海棠馥郁甜香的交融裡,徹底沉淪。

分不清究竟是雪的凜冽冰冷,悄然喚醒了海棠的每一寸感官,讓一切都變得敏銳且鮮活;還是海棠那明豔到極緻的熱烈,毫無征兆地點燃了雪花的純欲,使之熊熊燃燒。

雪與海棠的交織,分不清是雪融入了海棠的嫣紅,還是海棠暈染了雪的潔白。

虞歲,即使他日隔着千座城池萬縷炊煙我也不會再黯然神傷,我始終镌刻眷念與你的每寸時光 。

丁年你知道麼?我讨厭念舟這個名字,沒有任何美好的寄托,但是我知道你的表字是引舟,我才覺得,念舟很不錯,是仙品。

隔天一早,天光微曦,丁年醒來,身旁已經不見虞歲的身影,仿佛昨日的一切又是丁年的一場绮夢。

隻有淩亂的被褥和隐藏其間的斑斑紅痕昭示着這場情事的真實存在。

丁年推開門,院中隻有衛韫坐在石桌前,失神的看着桌上的茶盞,不知坐了多久。

“歲歲呢?”,丁年走過去看着衛韫。

衛韫擡頭,“歲歲?你也配?”

丁年也不惱,狀似無意的理了理衣領,不經意的漏出領口下若隐若現的指痕和紅印,看着衛韫驟然變了的臉色,滿意的笑了。

衛韫深吸了口氣,“公主讓我來送你走。”

丁年倒茶的手頓住,“什麼意思?”

“朝堂動蕩,她自顧不暇,唯恐遏制不住事态的發展,護不住你,所以送你走。”

“我不走,我要見她。”

衛韫覺得腦仁突突直跳,“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種境遇下,你有一步行差踏錯,都會把她推到風口浪尖!”

“我知道,所以我要見她!我與她,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處!”

見吧活爹,誰能作的過你啊!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飄搖熒惑高。

養心殿旁的偏殿,阿元事無巨細的給虞歲彙報:“公主,現在的局面有些複雜,陳相和二皇子已經籠絡了前朝半數官員,洛太尉和六皇子收納了軍中要員,十萬大軍已經在城門口駐紮下,現在都等着皇上寫下遺诏……阿妄傳話來,皇後在數月前已經悄悄的給皇上下藥,二皇子的新帝朝服都已經制好了,如今,時不待人了。”

虞歲的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面,“洛茄和陳思蒙有什麼動作?”

“洛妃一直在收集證據,一定要拉您下水,陳妃一直在養心殿侍疾,眼下,她是唯一能近距離接觸到皇上的妃子。”

“你剛剛說,前朝和軍中,他們隻收了半數官員,另外半數呢?”

“在咱們殿下手裡,隻是虎符下落不明。”

虞歲唇角揚起一抹笑意,“虎符,在衛韫手裡,如此,事情就變得簡單起來了。去通知阿野,不要把目光盯在前朝這些小兒科的黨争上,讓他聯絡好手中可用的人,這一局,咱們從源頭厮殺。”

“公主是要?”,阿元說着,指了指養心殿的方向,做了個滅的手勢。

“化繁為簡,隻要我先所有人一步拿到诏書,其他的事就都不算事,阿元,欺世盜名,你怕不怕?”

“公主心之所向,阿元劍鋒所指,無懼無畏。”

“你親自走一趟,去找初九換了我父皇常喝的藥,不要一步到位能被探查出來的,要分兩步,跟他常喝的藥相悖的兩味藥,你去交給陳思蒙一味,再給洛茄一味。”

“公主,洛妃和陳妃怎麼會為您所用?”

“這世上,沒有絕對不臣服的人,如果有,說明你給的利益沒有打動她。你去告訴陳思蒙,我允她自由,若她不肯,你便直接殺了她;再去告訴洛茄,若她不肯,稍晚我就送她帶着丁年的人頭上路。”

“可即便她們應允了,咱們怎麼确定她們真的會做呢?”

虞歲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窗外的蒼松,“很簡單,去把我冊封念舟公主的冕服拿來,我要親自去送我的父皇龍馭賓天。”

“公主,咱們不用藏在後面麼?省的走漏風聲将來被世人唾棄。”

虞歲的野心和狠意漫上眼角眉梢,“成敗在此一舉。世人唾棄?史書是上位者濃墨重彩的頌歌,輸家,不過幾行字罷了,無人在意。更何況,你以為如果咱們敗了,還有機會上史書?一抔黃土掩燼辛酸,連罄竹難書的資格都沒有。”

“奴婢這就去準備”,阿元說着打開門,待看清門口的丁年和衛韫,回頭看了一眼虞歲,低聲說:“公主,丁公子和衛将軍來了。”

“你去做事,讓他們進來。”

丁年和衛韫一前一後進來,屋内燭火搖曳,将他們的身影拉長在青磚地面上。

虞歲擡眸,目光從二人身上掃過,神色平靜,可那眼底深處的銳利卻如寒星般閃爍,“不是說了讓你走麼?”

虞歲看向衛韫,說的卻是丁年。

衛韫看了丁年一眼,眼底的意思很明确,解釋吧,讓你走為什麼不走。

丁年直直的看着虞歲,“我想同你在一處。”

虞歲頗為耐心的給他分析局勢,“眼下的境況,你先走,是上策。”

“那你呢?能全身而退麼?”

“丁年,不要這幅小女兒姿态,你該清楚,我的安排都有道理。”

“可你顧及所有人,唯獨不會顧及你自己。”

虞歲忽然就有些倦了,“丁年,其實你的人都已經部署好了一切,不是麼?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棋要步,我們之間,就到這了,但遇往春日不遲,你我相逢或有時。”

“虞歲,我有時候真的看不透你,你有心麼?這樣絕情的話,你怎麼忍心說?昨日種種,算什麼?”

“算你命好,丁年。”

丁年感覺喉嚨處一口甜腥之氣翻湧,他強忍着,不想在衛韫面前露怯。

可那股酸澀卻如附骨之蛆,随着心跳愈發洶湧,他的手不自覺地攥緊衣角,指節泛白,眼前也漸漸泛起一層薄霧。

衛韫清咳一聲,這種情況,他再杵在這就不禮貌了,“公主,需要我做什麼?”

“帶着你的虎符,去西郊大營點兵,今夜亥時,若成事,雪裡開煙花為号,你便進宮勤王清君側;若不成,把我弟弟,阿元,阿妄,初九和……他,都送走,我在鄰國有一處獨立的島,将他們好生安置。”

“那你呢?”

“不成功,便成仁。”

衛韫忽而展顔,笑意純粹而熾熱,他一撩袍服單膝跪地,仰頭望向虞歲,眼中滿是忠誠與堅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說:“虞歲,你說不成功便成仁的模樣,一如初見那日你野心勃勃的說欲攬這天下入懷的樣子。臣,願為長公主殿下,披荊斬棘,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如此,預祝我們舉事順利,合作愉快,輔國公衛太傅。”

“臣,領命”,衛韫說完起身,快步走出偏殿。

待到室内隻剩下二人的時候,虞歲看向丁年,這是她為自己選的戰利品,本來隻是一枚任她擺弄的棋子,是從什麼時候起,棋子的分量重了呢?

罷了,乾坤未定,多說無益。

即使敗了,也無憾了,起碼,她有過戰利品,隻屬于她的,半生謀戰,帷幄籌利,專屬品。

“丁年,棋局已定,你我不過一場露水燕好,何苦眼眶紅紅作繭自縛?往前走吧,從此山水萬程,舊愁皆化風輕,願你繁華重重。”

“虞歲,你對我,步步都是絕殺,卻問我為何雙眼淚花?”

“情殇緣盡難留往,莫怪予為薄幸娘。”

丁年閉了閉眼,再睜眼,眼底血絲縷縷,他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珏,“這是我母族舊部星蓮軍的信物,見信物如見我,所有資源都會向你傾斜,憑此玉珏,月影衛任你驅使,無論你想做什麼,勢必無往而不利。”

虞歲歎了口氣,“丁年,何必呢?我說的還不夠明白麼?”

“聽懂了,你不要我了。沒關系,那是你的事,同樣的,我怎麼做,是我的事。虞歲,隻要你想,無論多難,我都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此後隔着九重天阙萬丈紅塵我也不會惆怅,餘生隔着八荒天地六道輪回你也不必哀傷,我始終珍視與你的時光情長。

等阿元準備好一切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虞歲靜靜的坐在榻上,周身散發着濃濃的哀傷。

阿元有些慌,這是她第二次見到虞歲如此情緒外漏,上一次還是蘭妃娘娘殁了的時候……

“公主,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想到再也不是海棠花開的季節,有些傷懷。”

“公主,咱們宮中多的是花藝精湛的匠人,隻要您想看,可以時時常開。”

“是啊,即便季節不對,也要有好的花匠精心打理。”

“公主……您…”

“罷了,梳妝吧。”

穿冕服的時候,虞歲把丁年留下的玉珏佩在禮衣内側。

阿元看到那玉珏上有引舟二字,終是沒忍住,“公主,即便是您按照原計劃行事,丁公子也不會悖逆您,何苦繞這麼大彎子呢?”

虞歲的原本計劃要将丁年關起來,再故意放出要嚴懲丁年的消息,隻為引蛇出洞,把那些隐藏在暗處的各方勢力一網打盡。

“大概是因為,我不夠狠吧,他就像是我的恻隐之心。現在這樣也好,效果跟原計劃是一樣的,甚至更簡單粗暴直截了當。洛茄和陳思蒙怎麼說?”

“都答應下來了,一個時辰後,您從偏殿的暗門過去。”

“诏書拟好了麼?”

“準備妥當了,阿妄傳信回來,已經得手,二皇子突染惡疾,那邊現在亂作一團。”

“阿妄親自做的?能脫身麼?”

“借了二皇子府上的一個侍妾之手,已然趁亂脫身,現下在咱們殿下那邊待命。”

“如此,甚好。”

“公主,放丁年走,你會後悔麼?若有來日,他的價值,很大。”

虞歲自嘲的笑笑,“丁年他,偏偏要在荊棘叢中與我一同披斬,我知他勇猛如虎,所以我做了降者,解甲歸田,解鞍卸辔。若是他勝了,衆人會稱他壯志淩雲,于險途披荊斬棘,功成名就,諷我舍本逐末,畏縮不前,一身恥辱,無所謂了,誰說傲者易折,我偏偏見不得他折 。”

西郊大營,衛韫現在看到丁年就頭疼,“不是讓你走了麼?這又是哪出戲?”

“我走了啊,這不是出宮了麼?”

“我說你好歹也是一國前太子,沒有點自己的事麼?”

“有,都辦妥了。”

“你自己看看你在這合适麼?”

“廢話,不合适我怎麼會來?”

衛韫突然認真的問:“丁年,你是不是很怕?”

丁年認真而鄭重的點頭:“很怕。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虞歲,無論以什麼身份,這是我一生,唯一的軟肋。”

養心殿内,虞歲眸光冷厲森然的看着床塌上的頌帝,這一天,這樣的情景,她在過去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推演過無數次。如今,終于被她等到了。

“公主,這是試藥,隻要這副藥下去,皇上能醒,就說明陳妃和洛妃的兩副藥都給皇上灌進去了。若是不成,奴婢,也有後手。”

“外頭是咱們的人麼?”

“公主安心。”

“灌下去。”

阿元依言,粗魯的把藥灌進頌帝嘴裡,不多時,頌帝幽幽醒轉。

“念舟啊,你來了”,頌帝的聲音像老舊的破風箱,呼啦啦的。

虞歲笑的乖巧,“父皇,我來拿我弟弟即位的诏書。”

“混賬!”,把頌帝氣的差點坐起來。

“父皇,你知道我弟弟叫什麼麼?虞野,野種的野,你起的名。”

頌帝氣的額頭青筋畢露,反複的咒罵,混賬,混賬!

“父皇,你看看你給他們賜的名字,念稷,江山社稷的稷;念安,平安喜樂的安;念宗,宗室基業的宗;我呢?念舟,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事麼?當年我母妃本是其母族最具天賦的聖女,是你于蘭舟之上亵渎了她!我的名字正是你為了回味那晚蘭舟搖曳得幸佳人的别樣感覺!留人不住,醉解蘭舟去!我和我弟弟本就是你荒淫無道,強幸而來!可恨你還懷疑弟弟是野種!逼得我母妃以死明志!”,虞歲的聲音清清泠泠,像帶着刮骨鋼刀,刀刀淩遲頌帝脆弱的神智。

她每說一句,頌帝的眼神就渾濁一分。

直到頌帝神智不清的說了句,“蘭兒,你終于肯來見我了。”

虞歲循循善誘,“陛下,你的國玺在哪裡?咱們的孩子想要,想做像陛下一樣頂天立地的英雄。”

頌帝扯着他破風箱似的嗓子笑的開懷,臉上還爬上一抹羞赧的紅暈,“在……在離你最近的地方,蘭兒,你來了……就……就别走了……”

虞歲心念一動,喚過阿元,說了個地方,轉頭敷衍着頌帝:“我不走,即使走,也要你陪我一起走,你願意麼?”

“公主,拿到了。”

頌帝喘着粗氣,“去……去哪裡……我願……願意……”

虞歲俯身,緩緩湊到頌帝耳邊,“去死吧。我親愛的父皇,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你不配,提我母妃的名諱。”

頌帝的情緒變得激動,他張大嘴,想喊出虞歲母妃的名字,一個蘭字的音剛蹦出一半,“阿元,封死他的穴道,太吵了。”

虞歲看着這個戎馬一生,褒貶不一的皇帝,在人生的最後一程,就像一隻被困在籠中的困獸,無聲又無力地掙紮着。

虞歲緩緩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頌帝,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你這一生,征戰無數,殺伐不斷,坐擁天下,可曾有一刻真心悔過?你為了這皇位,将我母妃棄如敝履,任由她含冤莫白。這麼多年,我忍辱負重,就是為了等這一刻。”

亥時,墨色的夜幕綻開璀璨的煙火,鈴铛樣的煙花于永夜處盛開,怒放。

丁年随着衛韫的大軍一起進宮厮殺,事畢,滿身血污,帶着别人的血,自己的血,和虞歲給他的傷,不知所蹤。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面面俱全的為她鋪好了所有的路。

頌虞十五年冬,頌帝薨逝,傳位于五皇子虞野。

同年末,良帝登基,改國号為同舟,授長姐虞歲為護國長公主,享天子儀仗權柄。

追封生母蘭妃為母後皇太後。

阿妄反複端詳着聖旨,“公主,長公主殿下,您終于苦盡甘來了。”

倒是虞歲,有些興緻缺缺,“阿妄,你有什麼打算?阿野是個可堪托付之人,你可以考慮考慮他。”

“公主,阿妄不能一直陪着你麼?”

“不能。我想四處走一走,這方永夜困了我太久,我想去找找我的星河。”

阿元推門進來,“公主,若您需要,萬水千山,與您一同前往,若您想獨行,阿元會在這裡等您回來。”

“山水重重,總有重逢之日。”

“公主,衛太傅在殿外。”

“讓他進來。”

衛韫一見虞歲,整裝行了個叩拜大禮,“臣,拜見護國長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虞歲手撐着下巴,玩味的調侃他,“看不出來你倒真是個混官場的好料子,愈發酸腐了。”

衛韫起身,坐到虞歲對面,鄭重其事的問:“我來,是想問,我現在可以提親了麼?”

“你以什麼身份來問?輔國公?太傅?還是衛韫?”

“虞歲的衛韫跟班。”

“不太行,我不跟下屬談感情。”

“那……輔國公的身份可堪配你?”

“不太行,同僚之間容易公事私事分不開。”

“那年酒肆初見,你喚我衛柿子,我們一路扶持厮殺破局,這份情誼不值得珍藏麼?”

虞歲笑的意味深長,“既然說是珍藏,就不要輕易拿出來。”

衛韫明白了,“虞歲,我隻能在這個位置,對麼?”

“聰明。我祝你,前路花團錦簇,未來嬌妻美妾,子孫滿堂,仕途通達,一路青雲直上。”

“那你呢?”

“我要出去走走,我所有的勢力都會交給阿野,你的退路我給你留好了,是我的私兵,希望你不會有啟動的那天。阿元和阿妄會留下,遇事不決,可以讓她們給我傳信。私事不要問我,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太黏人的。”

“不能留下麼?還留了後路?”

“衛韫,花無百日紅,緣分終有時,不要太相信任何關系。如今老二和老六都廢了,前朝的動蕩阿野自己能應付過來,是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時候了。過猶不及的道理,你要記得。”

“還會再見麼?”

“會吧,也許在下一段路,也許在下一個結局。”

衛韫看懂了,虞歲的心裡已經塞滿了一個人,他來的早了,也來的晚了。

沒關系,他隻願她的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虞歲心裡有一個人,忘不了,抹不掉,也不會主動觸碰。

丁年,有一句話我那晚沒有說出口,想陪你看月落燈影花重紅。

虞歲抵達小島的時候,正是海棠花盛放的時節,漫天缤紛的花雨中,有一人迎面而來……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丁年身着一襲道青色長袍,衣袂随風飄動,幾縷發絲被風吹起,更襯得他眉眼如畫。他的眼中,有驚喜,有眷戀,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虞歲一步一步走向他,腰間玉珏上的引舟二字随着她的動作起伏跳躍。

山風吹拂花入懷,終抵年歲引舟來。

虞歲的視線描摹着丁年的眉眼,“我現在可以隻看你了。”

“會一直看麼?”

“未可輕言,且看君之作為。”

聽聞公主治國有方,餘生,願聞其詳。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