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扯初禮,就說你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也說不清,總感覺哪裡不對。虞歲她……很不同。”
“你完了丁年,你淪陷了,在乎一個人就是從好奇和覺得她與衆不同開始的。來,展開說說,哥給你分析分析。”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她突然就出現在現場,問她是誰她隻說自己的名字,問她是不是家屬她也說不明白,問她跟死者的關系她也說不清,想的多了她還頭疼。”
“你跟家屬簽協議的時候不有死者資料麼?姓名和生平不都有麼?”
“這一點是最奇怪的,死者的臉被劃爛了,協議上隻有一個名字,沒有資料,生平照片都沒有,不僅如此,連現場,都沒有照片。”
“那你實在好奇的話,直接跟她開誠布公的說不就好了?”
丁年正要接話,虞歲已經走過來落座,簡單的介紹過後,三人開始閑聊模式。
聊到初禮的時候,晝川周身仿佛鍍了一層柔和的聖光,“她現在事業蒸蒸日上,跟明星經紀人一樣,我就是她的家庭主夫,等會還得去學校接孩子。”
虞歲突然捂着頭,滿臉痛苦的表情。
丁年有些慌,“怎麼了?還好麼?”
虞歲揉了揉額角,“不知道為什麼,聽他說經紀人這個字眼的時候,腦袋跟撕裂了一樣疼。”
虞歲的臉慘白的吓人,“我去洗下臉清醒一下”,說完,她起身去洗手間。
晝川的神情有些微妙,“丁年,你這個女孩,很有意思。”
丁年的表情有些凝重,腦海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快的抓不住,“我會再去确定一下死者資料。”
“行,你這也是心裡有譜了,咱們今天就到這,我得去接老婆孩子了,有什麼事再聯系。”
“好,路上小心。”
返程的路上,虞歲安靜的睡在副駕駛,一通電話之後,丁年看着虞歲的側顔,陷入沉思……
等虞歲醒來,丁年的車停在她家不遠處,默默的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虞歲心中一動,輕聲開口:“怎麼了?”
“虞歲,你知道虞念舟麼?”
“虞念舟?這個名字,很熟悉。”
丁年帶着虞歲,重新回到現場的那間畫室,他指着那幅隻畫了輪廓的未完成的油畫,“虞念舟……畫屆最年輕最天賦異禀的畫家,又叫……虞歲……”
他沉靜的聲音在空曠的畫室裡回蕩,像是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虞歲的身體微微一震,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幅畫,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腦海中像是有一場風暴在肆虐,那些被遺忘的片段開始漸漸浮現……
半晌,虞歲淚流滿面,“原來,我就是你清理現場的死者啊。”
也許是因為沒有照片,也許是因為有執念,也許是旁的原因……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死的是自己,她被,困在原地。
故事的開始,是她問,是啊,死的是誰呢?
故事的結局,是她說,原來,死的是我啊。
君生,我亦生。
君生,我已殁。
來的路上,丁年的情緒已經從難以置信過渡到滿腔憤懑,再到現在的心痛難忍,他有些難過的看着虞歲,聲音裡透着一絲顫抖,“虞歲,你,還存在,是因為,執念麼?”
虞歲沒有接他的話,轉而像講故事一樣娓娓訴說起另一件事:“我和我的經紀人相識多年,在漫長歲月裡,她不僅是我事業上的得力夥伴,也是生活中的摯友。在我看來,她才華橫溢,筆觸間滿是獨特的藝術張力,她的代表作曾讓我深深折服。我毫無保留地信任她,事無巨細都會與她商量,她的建議對我而言至關重要,我也無比在乎她在我生命裡的存在意義。直到某一天,一些細微的迹象逐漸浮出水面,讓我驚覺,在她心底竟藏着對我的恨意。她的言辭、舉動,偶爾流露出的情緒,都讓我感到陌生。我無法理解,曾經如此親密的我們,為何會走到這一步。或許連她自己,都難以厘清對我究竟是純粹的恨,還是在愛恨交織的複雜情感中掙紮。這種認知,如同一把尖銳的刀,刺痛了我的心,也讓我對過往的一切産生了懷疑 。”
丁年的喉頭像是被什麼哽住,有些艱澀的問她:“所以,是她……殺了你?”
虞歲閉了閉眼,“那天,她來畫室找我,情緒很激動,我其實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感受,但我認為,我沒有錯,我曾把一顆心完整的交付給她,無論最後生疏成什麼樣子,曾經對她的好,都是真的……後來,她用我最喜歡的一支畫筆刺穿了我的心髒。這裡,很痛,或許,不僅僅是因為那支畫筆……”
原來我早就死了,死在虛假的情誼中,死在冷漠的背刺下,死在破碎的人心裡,但現在遇到你我感覺我還活着,活在你的畫裡,活在你短暫的陪伴裡,活在你的記憶裡。
丁年這才如夢初醒,目光緊緊鎖住虞歲胸口。那團曾被他誤以為是石榴花的圖案,此刻清晰地展露在他眼前——那是一團觸目驚心的破洞,幹涸的血漬以洞穿處為中心,如綻放的石榴花般肆意蔓延,無聲的訴說着那場悲劇的慘烈。
“虞歲,如果會難過,就不要再想了,都過去了,釋懷不是因為原諒别人,是因為想放過自己。”
虞歲重複着他的話,“釋懷不是因為原諒,是因為想放過自己?其實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恨與不恨已經不重要了,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選擇這樣慘烈的方式對我?為什麼讓我有這麼深的執念?為什麼……我和她之間,會淪落到這一步呢?”
丁年歎了口氣,“你想見見她麼?”
虞歲搖了搖頭,“不了,死生不複再見。”
丁年看着虞歲變得淡了些的輪廓,思忖着說:“我去見她,你有什麼話,我去傳達。”
虞歲想了想,“石榴花,曾經是紅色的。”
“虞歲,這幅沒有完成的油畫,可以讓我畫完麼?”
“你會畫油畫?”
“略懂皮毛,而且輪廓你已經畫好了,隻是五官的話,我有把握。”
虞歲,我見過你了,也畫過你了,就當我擁抱過你了。
丁年,從前她們都在說,愛情是什麼?我現在懂了,就是跟别人在一起,我隻是那個人的某某,但跟你在一起,我是我自己。
我本已在往昔的歲月中悄然消逝,死于破碎的幻夢,死于凋零的期許,死于無人問津的孤獨夜裡。
然而,命運的絲線悄然交織,當你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眸,仿若枯木逢春,死水微瀾。我又仿佛重獲新生,活在你溫柔的記憶深處,活在你深情的目光所及,活在與你共度的每分每秒裡。
虞歲,如果你是鬼,那我以後就不是無神論者了;因為你是鬼,所以我無懼鬼神了。
丁年,聽說今生處理後事的人,是來生會嫁的人。
那晚的最後,丁年看着虞歲漸漸消散的身體,淚流滿面。
今晚的月色真美,丁年看着虞歲的油畫感歎。
“晝川老師,你寫的黃泉客棧,真的存在麼?真的有鬼神麼?”
“丁年,你不是不信鬼神之說麼?我可記得當初不知道是誰說,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共産主義的紅色接班人,生在春風裡,長在紅旗下,這怎麼對這事兒感興趣了。”
“因為一個人,我想要相信,并存在;或者說,我希望她存在。”
春日與君初逢,桃花灼灼,映君笑靥,自此吾心便為君所傾。
此後朝朝暮暮,常念君之音容。望與君攜手,共賞四季更疊,歲月流轉。願以吾心,護君周全,許君一生,不離不棄 。
虞歲,你聽風在吹,我在等你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