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野慈在病床上醒了過來。
随她一同蘇醒的還有腦子裡的怪東西。
叽叽哇哇說着什麼,說得她腦殼更疼了,想罵人,也就罵了。
他爹的。
叽叽哇哇的聲音安靜了一霎,很快又叽裡咕噜地響起。
野慈猛敲了下自己的頭,該死,腦袋壞了,啥也想不起來,隻有怪東西鬼叫,閉閉眼,還是叽叽喳喳地亂,野慈撞了下牆,把護士給撞來了。
護士焦急的嘴唇開開合合說着什麼,野慈還是聽不懂。
完蛋,是她傻了,還是這個鬼世界瘋了?
野慈兩眼一閉徹底暈了過去。
又昏了好幾天,才在一個不算明媚的清晨醒來。
護士過來給她換包紮的繃帶,漸漸地她聽懂了護士的話,好像是她從四樓摔下來命大,沒斷手斷腳内髒沒摔爛,腦子摔壞了。
野慈心裡過了一遭,明白,摔成大傻子了,上次醒來大概是語言功能區bug,今天又好了?
累,不再想,野慈又昏了過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昏多久,昏到這個破世界爛掉自己也爛掉無所謂,隻是腦子裡咕噜咕噜的聲音她能聽懂了,吵得她好煩。
什麼女配什麼小說什麼炮灰的,語言過了一遭沒過野慈的心,她粗略地接收而後壓下,等腦子能轉了再思考不遲。
反正她餓了,餓了就要吃飯,傻了也要吃,不開心就叫,叫:“吃飯,吃飯,吃飯。”
護士大概可憐她,真給她遞了份飯過來。
野慈一邊吃,一邊眼淚刷刷刷地掉,把飯都刷鹹了。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啥子哭,大概以前過得苦飯都吃不起,才會有點飯吃就哭個不停歇。
護士姐姐給她擦眼淚,還沒擦完,就有人叫護士去幹别的活了。
野慈照舊哭,照舊吃。
沒道謝,沒挽留,哪怕護士的手指尖比眼淚有溫度,比嘴裡的飯有溫度,比該死的破世界有溫度……她細嚼慢咽,不狼吞虎咽,活都活了,别把自己噎死了。
多可惜啊。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她是要活個千千萬萬年的,哪怕什麼都記不得了,她也絕不會是個好東西。
在醫院躺了這些天,沒一個人來看望。
據護士說,她摔下來可慘,過路人打了急診電話報的警。
沒人繳醫藥費總不是個事,但警察都查出野慈沒親人在世了,又才十九歲的年紀,總歸是先治。
護士歎了口氣,給野慈又換了遭藥。
為着治療野慈頭發早剃光了,撿回條命還管什麼頭發,護士動作輕柔勸她會長出來的,野慈眉一揚,笑:“沒關系啦。”
光頭發亮,她喜歡所有會亮的東西,亮晶晶晶晶亮,看着就叫人歡喜,大把大把,許多許多,錢呐。
護士為着她悲哀的樂觀,樂觀地悲哀起來。
也不再多說,眼一垂有點紅。
護士不得不承認,這孩子有副叫人為她難過的氣質,不止是那漂亮得極緻的眉眼,總之總之,她也說不清,隻是她想,這樣的好孩子不該陷在這裡。
平白地叫人凄哀。
晚上時候因着頭痛,野慈忍不住怪叫,隔壁床新來的病人罵她幾句。
吵什麼吵,大晚上不睡叫魂啊!
今晚上月光亮,病人邊罵邊看過來,在月光再亮也亮不過日頭的光芒裡,野慈跟個受苦受難的妖精似的,漾着層陰匝匝又華麗麗的邊,病人一下子偃了聲。
歇了半晌,見野慈還疼得厲害模樣:眼尾都流下淚來。
病人垂下臉,有點說不清的煩與哀意:“疼得厲害我叫醫生來呃,别叫了。”
野慈并不搭理他,誰也不理,包括腦子裡的怪東西。
她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跪到牆角去,仿佛不立馬跪下就要挨更多的打,打得她不能哭不能笑,隻能跟死屍一樣。
是誰要打她,是誰打過她,是誰打得她感到疼就立馬跪下,跪好,跪在角落裡不敢哭不敢叫。
野慈什麼都不記得了,她隻覺得疼,好疼,一輩子的疼都淹上來,叫她不能喘息。
她立馬就站了起來,站到窗台邊去,窗台上小小一抔的月光,野慈看得好不順眼。
她在這裡痛痛痛,憑什麼光在那裡亮亮亮。
趕走趕走都趕走,但她伸出手,月照在她手上,趕不走了。
野慈一下子安靜下來。
病人問她還疼嗎。
野慈不說話,隻是慢慢爬回床上,閉上眼睡眠模樣。
病人望了會兒,不知咋的有幾分不安,到底隻是陌生人,沒怪叫就不關他事,急個屁。
病人暗罵自己幾句,打幾個哈欠閉上眼睡去。
野慈腦袋裡的怪玩意兒又叫起來,電子音裝起副溫柔聲線,裝腔作勢。
野慈隻道:“閉嘴!”
驚得隔壁床病人醒來,他暗道,難道說夢話了?
對不住還沒出口,野慈又道:“沒說你。”
病人這下子徹底睡不着了。
這間病房就兩人,不是他還能有誰要閉嘴,都市醫院怪誕輪番腦海上演,病人抖抖抖,說開燈睡吧,野慈沒反駁沒贊同,病人隻能縮進被窩裡去抖抖抖,抖着抖着睡着了。
怪東西補充:【腦海裡喚我即可,不必出聲。我是你的專屬系統,炮灰女配逆天改命系統編号777。】
野慈心裡罵,我叫你個龜孫閉嘴!老娘腦殼痛!天要塌了也等老娘腦殼好了再說!曉得不曉得不你個龜孫王八蛋仙人闆闆,管你哪路神仙哪路妖魔鬼怪,别煩我!别煩我!
系統電子音歎氣:【你從四樓摔下來,為了保住你的身軀系統能量已耗盡,等你好起來,你的命也要結束了。】
【劇本顯示,拜金女配意外摔下樓後,腰部及以下粉碎性骨折,終生坐輪椅。】
【不過沒等到終生,不過一年就被曾經的追求者推下了河。】
【在你死後,你的親身父母終于肯認你,給你收了屍,葬進家族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