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也困在密室呢,要給花澆水——”
還未說完,聲音就突然斷開。
幽閉者真的消失了。
“喂!!”
男爵一聲怒喝。但他瞬時捂住自己的嘴:
——不,不能叫!
不能浪費這次循環的時間……
我……還要等到下一個輪回嗎?——
鸠奈斯男爵動搖了。
或許失憶者真的就在木門背後。
男爵曾聽見,他的聲音是從門廊牆壁中傳來的。可在白舞姬的結界,方位似乎很錯亂,并不能依靠聲音準确地分辨方向。例如上一間密室,即便失憶者從走廊進入草地,在鸠奈斯男爵聽來也一直保持着同樣的位置。
而且,幽閉者也不像是壞人。他曾警告過男爵,不要攀爬立櫃,而在櫃子傾倒後,也是他立刻出手救了男爵一命。
不,鸠奈斯男爵不是動搖。他是害怕了。
或許失憶者真的在一點點變虛弱,或許他真的沒時間可浪費——
——不能等,要馬上進到門背後的房間!——
鸠奈斯男爵身體一抖,轉身向木門沖過去。
——還來得及,我隻要開門進去就可以了——
然而他奔跑在地毯上,腳下一絆,忽然狠狠地摔了出去。
“啊啊!!——”
——踩到什麼了?!毯子下的異物已經取出來了啊!
還有什麼東西?!——
鸠奈斯男爵無比憤怒地回過頭去。然而這一看,他卻整個人如墜冰窟,連雙唇都恐懼得開始發抖。
毯子裡不剩下什麼異物。
但是,有一條深邃的長長的裂痕,絆住了男爵的鞋跟。
不,不隻是一條,而是細細的好幾條交錯在一起。慢慢變寬闊,慢慢地一點點延伸開。就像上一間密室一樣。也就是說,眼前的門廊不僅有循環,并且還疊加着倒計時裝置。
它就要被撕裂殆盡了!
“怎麼會……?!”鸠奈斯男爵驚駭地兩手兩腳向後挪開:
——這就是幽閉者所說“你的時間不多了”嗎?!——
而在這一刻,老巴斯也沖了過來。兇悍的腳步聲像是将人活活踏碎的鐵蹄。
“不要啊!!——”
鸠奈斯男爵一翻身爬起來,踉踉跄跄撲向了木門。
“到了……我到了!!接下來要轉動把手,用‘作弊’的方法将大門擰開!……”
手柄被他撞得叮叮當當四下搖晃。男爵這才回想起,把手的齒輪壞掉了,這一輪循環裡還沒來得及用锉刀修好。
——該死!怎麼會這樣緊迫?!——
鸠奈斯男爵揮手從博古架抓出锉刀,像捅刀子一樣朝着鎖芯裡刺去。
可他的手劇烈顫動着,根本無法将齒輪撥動開分毫。男爵突然靈光一閃:等等,我不用修好把手的。所謂“作弊”的方法,本來就是在齒輪損壞的情況下使用,隻需轉動手柄就可以,調整齒輪反而會适得其反!
因此,最重要的是轉動的順序——鸠奈斯男爵拍了拍衣袋:
——糟糕,羊皮紙不知丢到哪去了!——
他還記得紙上的那行字:一開始是“右左”?“右左左左右上”?——
鸠奈斯男爵發瘋一樣扭轉着把手。他用力推拉起來,可木門紋絲不動,看不到任何機關破解的征兆。
“順序不對?!
“還是說真的應該修好齒輪?!不,難道鎖芯被我捅壞了?!!”
鸠奈斯男爵驚恐地捶打着把手,但這一刻,身後赫然傳來一股熱氣。老巴斯咆哮的聲音已經沖到他的後頸上。
“你給我滾開——!!”
男爵被逼入絕境,擡起腿一腳向老巴斯踹去。
他還是怕被惡犬咬住,瑟縮着并沒有踢中,可是蹭倒了旁邊那摞枯枝,一堆木棍稀裡嘩啦朝着老巴斯砸下。
“嗷嗚!!”
雄壯的惡犬駭然倒下去,扭動着仿佛遭到了一記重創。
——被壓倒了?!可那隻是些樹枝啊!!——
鸠奈斯男爵顧不得多想,轉過身死死握住了門鎖。
——為什麼打不開?!
我再試一次,扭轉的順序是什麼來着?!——
鸠奈斯男爵咬緊牙關:他記得一共要擰六下,先是 “右左”,最末是向上:
——“右左左左右上”,沒有錯啊——
又試了一遍,仍然沒有打開。與此同時,腳下的地面倏然崩開一條裂口,仿佛要将大門與門廊直直絞斷。
“是要逼死我嗎?!
“怎麼打開,怎麼打開?!難道是中間的順序出錯了?左左左右——”
男爵一拳打在自己身上:
——不,不對,沒有連續三次往同一個方向的,應該是弄反了!——
他哆嗦不堪地再次擰動:
“右左右右左上”——
——
丁零。
門鎖傳來一聲輕響。
鸠奈斯男爵幾乎哭出聲:
是操作正确的提示聲!!
老巴斯也從地上爬起來,滴着涎水撲向男爵的腰腹。
“天呐,循環怎麼還沒打破,你要獵殺我到什麼時候?”
男爵一把拉開門,用堅硬的門闆将老巴斯擋下。
他連滾帶爬地鑽進門裡,奮力地将門關上,聽見門廊裡的狗吠仍然暴烈地沒有停息。
鸠奈斯男爵癱坐在地面。這時他注意到,自己在爬行的時候,把什麼東西一同帶了進來,沉重得令男爵久久喘息不止。
他垂眼望去,頓時一整塊頭皮都發麻起來。
是一捆竹子。細長卻沉重的竹子,方才砸中老巴斯的原來就是這個。
有什麼蟄伏的危機,模棱兩可,還遠遠沒有結束。
門外的吠叫仍然近在咫尺。
男爵也來到了新的一間屋子。
甯靜。溫暖,并且有明淨的窗戶,窗外月光将一切照得透亮。
但是,房間裡什麼聲音都沒有。一點點動靜都沒有。
無人說話,無人行動。
失憶者沒有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