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竟然是用在這裡?将馬車鋸開?……”
鸠奈斯男爵感到一陣巨大的疑惑:
“可這樣一來,不會将車輛損壞嗎?
“而且,插銷、除鏽劑這樣的東西,怎麼會放在輻條和車軸裡?根本不合常理啊。
“馬車的部件也不是中空的……”
他瞬時一陣頭暈目眩。
鸠奈斯男爵用力摁着自己的前額:
“你有沒有覺得,結界中的許多機關,都帶有這樣無比荒謬的色彩?
“例如給植物澆水,沖出花瓶裡的鑰匙。還有,前一座房間的三重密碼盤,如果不是逃生遊戲,誰會在現實生活中制造這樣可笑的機械?”
“嗯……”失憶者嘟囔着,撓了撓頭:
“的确是這樣……可按照白舞姬的說法,結界不應該是現實的副本嗎?
“而且,也有很多貼切的關卡。
“比如把鑰匙藏在花瓶下,很多人都會這麼做。還有門外的守衛和那條猛犬,我玩過的密室遊戲裡,很少見到這樣細緻真切的設計呢……”
鸠奈斯男爵沉思着。他皺起眉頭:
“嗯。我想,我們的觀點都沒有錯。密室的确攝取了現實場景,但白舞姬也說過,結界會按照自己的邏輯運行,在複刻的同時也會發生扭曲。
“或許,那些超越現實的關卡,就是扭曲現實的結果。”
男爵分析道:
“無論如何,将大門的漆畫改造成密碼盤,即便對暴發戶屋主也太過冗餘了。
“更何況,密碼的提示藏在各個道具上,必須找遍房間才能夠發現。這個舉動繁雜曲折,根本沒有意義,除非——”
可是鸠奈斯男爵再一次急停下來。
他瞪大眼睛,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除非,三重機關就是為了引導玩家,以密碼作為‘誘餌’,一件一件查看房間中的物品。
“這是結界故意制造的詭計。”
鸠奈斯男爵屏住呼吸。他回想起自己解謎的過程:
“要解開密碼盤,就必須拿到刻有數字的鋸條和舊皮鞋。并且要取下天使畫像,因為畫框上,藏着能修好鋸條的銅線。
“或許,密碼本身并不重要,可是這兩件物品,卻會在後續的關卡中派上用場。一切都像是算計好了一樣……
“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他腳下有些搖晃。像是因為震驚而感到虛弱。
失憶者靜靜聽着。他輕聲說:
“我知道。
“就像那句‘澆花’的提示。即便你忘了搜尋花瓶,也能通過水流發現瓶底的鑰匙。
“三重密碼門也是這樣。它要保證,你隻有在得到皮鞋、以及完整的鋸子後,才能夠從密室離開。
“因為結界知道,你不得不在下一個房間,利用這把鋸子,鋸開馬車的輻條和車軸。”
》》》
結界的核心裡。
白舞姬撕碎了地面。四周有洶湧的暗影朝他撲過來。
而那些影子,在微明中泛出藍色,竟然是一枝枝巨大的深藍色花朵。
——鸢尾——
白舞姬站在飄浮的碎片上,望着雲朵一般寬闊的花瓣。
——這座結界裡,原來長滿了鸢尾花——
一枝花莖倒下來,仿佛墜落的城牆壓向了白舞姬。他輕輕屈膝,縱身如雪片般飄飛起來。白舞姬空靈地穿過花葉,落下時,腳尖的一點冰晶将他托在半空中。
人面灌木伏在他的肩頭。這時,舞姬的肩膀有一絲血色洇出來。
“啊。”
他微微沉眉:是先前被櫃子壓住的地方,傷口再次撕開了。也就是這片刻的停頓,周圍有越來越多鸢尾花靠近,像是深藍色高懸的水,随時可能傾瀉下來。
——正面交鋒,會拖延時間的。
我需要盡快找到線索——
白舞姬思索片刻,突然反手背起灌木,朝着前方奔跑起來。
他的腳下出現一條冰路,像是一縷輕紗,绾過徜徉的花朵托着他疾行。
視線盡頭還有無數鸢尾,白舞姬心想:——這樣的景色,會是誰的思緒呢——
突然,花朵之中,有什麼光芒隐隐閃現,像是幽暗中的一顆星辰。
白舞姬頓了頓。
——出現了——
他抓緊背上的灌木朝那裡奔跑去。光亮的輪廓漸漸明晰,竟然是一顆巨大的玻璃球,磨砂的表面散發出深厚的藍色光暈。而更讓人震驚的是,玻璃球中,竟隐約浮現着一張人臉,閉着眼睛,緊蹙的眉頭露出一絲肅穆。
白色舞姬睫毛一閃。
就是這個。
那是被結界囚禁之人的靈魂。
進入結界後,人們的意識投射在密室中,靈魂被禁閉在這裡,也就是結界力量最強的地方。
而面前這顆玻璃球,露出的面龐,正是鸠奈斯男爵的臉。
白舞姬靜靜望着他的面容。輕聲說:
“抱歉……讓你被困在這個地方。
“所以,你心裡的執念,
“就是這些鸢尾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