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的名字是“埃蒙小廳”。屋内最裡側有一座隔間,可以從隔間的窗戶鑽到後院,再翻過後院牆壁去到鬼柳之居。
隔間有單獨的房門。一旦關上,就不會有人注意到梅爾的舉動了。
隻不過,埃蒙小廳這家餐館,隻有吃飯的客人才能進入。每位客人至少需要花費一個銀币。并且老闆埃蒙十分輕佻,看見梅爾這樣的姑娘,會纏着她不斷搭讪的。
此時此刻,埃蒙先生正在迎接一桌客人,将他們領到門前的陽傘下落座。梅爾不露聲色,順着牆壁,一面靠近,一面悄悄地抛灑着漿果和玉米碴。
陽傘下,埃蒙先生為客人奉上葡萄酒,忽然,感到背後“啪嗒”、“啪嗒”一陣翅膀拍動的聲音。
他身體一僵。回過頭,赫然看見成群的鴿子落下來,擠在背後的餐桌上,像一團浮動的巨大泡沫。
那是追随食物而來的鴿子。被一路撒下的玉米引到了餐館前。
埃蒙先生頓時發出一陣尖叫:
“該死——!!這些惡心的肥鳥,不要弄髒了我新買的訂制餐桌!!”
他拼命用手驅趕着鴿子。可随着埃蒙先生沖上前,聚集的鴿子像蒲公英一樣爆開,刹那間,灑落的玉米碴、飄飛的羽毛、還有打翻的葡萄酒仿佛煙火綻放,向着四面飛散。
在這驚吓而又歡樂的氣氛裡,梅爾一矮身,趁亂沖進埃蒙小廳的店門。
她靈敏地小跑在食客與餐桌之間:——接下來,隻要進入隔間,關上門從窗戶逃掉就好!——
可是就在這一瞬,梅爾忽然一陣頭暈,之前那抹明明滅滅的白光,又像幽靈一樣從身旁飄過。
她頓時愣在原地:——是我眼花了嗎……
明明體力很充沛——
更糟糕的是,就在分神的一瞬間,旁邊的甬道走來一對客人,恰巧擋住了梅爾的去路。“噢,親愛的,我們找一個更私密的地方吧。”其中一位男客人說道,擡手搭在女伴的肩膀上:
“去前面的那座隔間裡吧。我知道,你最高潔和優雅的女士,不願意和門口那群酒客坐在一起吧?”
被誇贊的女伴咯咯笑起來,倚在男人身上:
“親愛的,你可真是位體貼的紳士——”
然而話音未落,兩人背後卻響起了一個聲音:
“先生、小姐,請等等。兩位要去的房間還沒有打掃幹淨。”
客人們一頓,轉過頭,看見一個女孩子正拿着掃帚和抹布站在走廊上。
當然就是梅爾。掃帚和抹布是走廊牆上順手拿來的。她一面彬彬有禮地笑着,一邊略帶歉意地說道:
“剛才有客人喝醉了酒,在隔間裡吐得實在太厲害。或許……還得打掃一會兒,才能把氣味清除掉呢。”
梅爾這是裝成了店裡的女傭。
沒想到,前一陣當短工的經曆,竟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你說什麼,有人在隔間裡吐了?!嘔!!”
那位女客人聞言,梗着脖子立刻拉住她的男伴:
“真是糟糕!快離開,我們換個地方坐下吧!——”
就這樣,兩人轉過頭,朝隔間相反的地方走遠了。
梅爾松了口氣,放下手裡的抹布和掃帚。
總算是逃掉了一個又一個阻礙。
她來到隔間前面,伸手推開了木門。然而正在這時,怪異的事情再度發生了。
開門的一瞬,一股銀光從隔間閃現出來。周圍的牆壁、窗戶,全都變得有些歪曲,像是一幅油畫,畫面的顔料被輕輕抹花了。
“啊——”
梅爾吸了口氣,驚恐地後退幾步。
她緊緊盯着那座銀色房間:
——這是哪裡……
我真的,是在埃蒙小廳嗎……——
可是,周圍的景象又分明是餐廳裡無疑。
刀叉碰撞的聲響,吃飯喝酒、笑得前仰後翻的食客……甚至,還能聽到餐廳門口,埃蒙先生氣急敗壞的咆哮:
“那個養鴿子的盧勒!又把他家的肥鳥放出來!
“我要舉報他,我現在就向穆芙先生舉報他!!”
一陣淡淡笑聲響起,似乎有人在一旁打趣道:
“消消氣,埃蒙。今天穆芙先生不在,哪裡都見不到人呢。。”
梅爾怔怔地聽着他們。
——又不在?
那麼,也沒辦法把買麻繩的錢還給他了……——
昨天的時候,穆芙先生也沒有出現在集市。忽然間,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梅爾心底浮現出來。
片刻的呆立後,她注意到,隔間裡的銀色光亮不知何時消失了。桌椅、牆壁全都恢複原樣,那麼真實、安靜,像是從未發生過異變。
隻是,餐桌上放着兩疊銀色的紙張,在橙黃色澤的隔間顯得十分突兀。
梅爾走過去,慢慢地将紙頁拿起來。
第一疊是一張海報。似乎在宣傳一座制作手工的學校:
“我們教授最精湛的蕾絲編織技藝。歡迎優秀的女孩子前來。”
另一疊則是一摞小冊子。褪色的字迹寫着:“跳舞的銀發魔術師。
“——魔術師的世界。請從這裡離開***(模糊的文字)——”
梅爾呆呆地看着冊子本。
跳舞的魔術師?
這個傳說,似乎在哪裡聽過。
她捏緊手指,一面回想着,一面将冊子本翻到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