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門聲驟響,在晚來寂靜的夜裡更加分明,驚得滕靜言心頭一顫。
緊接着,應赫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你好。”
隻見他從容起身,利落地走向門口,從外賣小哥手中接過一大包東西,轉身輕輕關上了門。
他懶懶将一大袋食物放在餐桌上,道:“夠你吃了,明天早上就别出門了。”
滕靜心裡一動,意識到他坐在沙發上是為了等外賣。感動在心頭泛起漣漪。
“聽到沒?”應赫重複,像是沒什麼耐心。
“哦。”
應赫也點頭,瞥了眼腕上的手表,“行吧,我走了,你早點休息,把門鎖好。”
“哦。”滕靜言繼續機械回應。
應赫又開口,語氣溫和,又不容置疑,“明天,除了我,誰敲門都别開,聽到沒?”
“那個……”
“什麼?”
“我在淘寶定的錦旗,約了明早送貨上門。”
“……”
輕輕阖上門,屋裡的光亮一點點變窄,直至消失。
眼前一片黑暗。
應赫打量手機手電筒,拿着剛才外賣順帶買的小刀,一點一點,處理掉門口的标記,這才慢騰騰下樓。
枝頭新芽,月色澄澈,四樓唯一亮燈的窗戶,窗簾是米咖色的。他懶懶靠在樹邊,找了一個不被葉子遮擋的視角,看着那扇窗戶由明至暗。
整棟樓的燈都滅了。
高中的時候,滕靜言戴着酒瓶底。明明是見過的最漂亮的一雙眼,卻因為框架眼鏡,如明珠蒙塵。即便這樣,入學沒多久,她還是被男生一緻稱為“系花”。
“應神,你覺得系花怎麼樣?”放學的路上,應赫被幾個男生簇擁着往食堂走,恰好過來幾個女生,同行的男生問。
“哪個?”應赫擡起頭,眯起眼睛。
“後邊落單的那個,戴黑框眼鏡。”
“就這?”應赫嗤笑,“你應該戴上她的老花鏡。”
那是第一次對滕靜言有印象。
說來奇怪,從那以後,就經常見到戴着黑框眼鏡的女孩。她瘦高,五官深,紮着馬尾,平時總是穿着校服,除了和一個女孩子一起,其他時候獨來獨往,看起來文文靜靜。
直到——
那場辯論賽。
“反方三号,滕靜言。”黑框女孩站起來,認認真真鞠躬。
哦,叫滕靜言。
靜言,他牽起嘴角,這名字,像師太的法号。
幾年後,讀到「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注釋】應赫怔忡許久。
辯論剛開始的時候,她發揮得中規中矩,甚至帶着局促,很明顯是趕鴨子上架。
後來,也忘了從哪一個觀點開始,她突然像變了一個人,酒瓶底下的雙眼露出狡黠的鋒芒。
如利劍出鞘。
他第一次發現,不能小瞧女生。
這些年來,遇到過很多優秀的女性,卻沒有一個,比15歲的滕靜言帶來的震撼更大。
應赫不知道,15歲的滕靜言心裡,「意義」代表着什麼。更不知道,那時的「意義」,對26歲的滕靜言還有無意義。
他隻知道,那個15歲戴着酒瓶底也掩不住光采的女生,26歲時眼裡的光消失了。
可能消失得更早。
應赫覺得煩悶,想抽支煙,摸了摸兜,發現并沒有帶。
在美國時,常常夜深人靜,像現在這樣,放任自我,抽煙解悶。
回國以後,好像很久沒有抽過了。
*
這一覺,滕靜言睡到自然醒。
迷迷糊糊走到客廳,發現餐桌上的一袋吃的。
昨晚應赫走後,她大概檢查了下,挑出酸奶和水果放進冰箱,其他的仍擺在原處。
最大号的塑料袋套了兩層,裡面花花綠綠的袋子,兩盒泡面,好幾種口味的餅幹,還有巧克力、華夫餅、薄荷糖以及……棒棒糖?
滕靜言拿着棒棒糖,覺得好笑。
順手拆開來放嘴裡,想起還沒刷牙,又拿了出來。
洗漱結束,滕靜言從冰箱裡拿了一瓶酸奶,又拆了一袋奧利奧。
吃了一塊,習慣性看包裝袋,一袋熱量3004KJ,也就是700多大卡。但是真的很好吃,比減脂餐有味道多了,又吃了幾塊,滕靜言起身,開始收拾搬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