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赫拿起那盆多肉,站在門邊,長身而立,眉目深邃,目光中帶着審視。
“這麼多年,我就琢磨透四個字,「落子無悔」。行吧,就這。”說完,應赫輕輕帶上了門。
落子無悔。
應赫走後,滕靜言思索這四個字。
選擇了這個行業,她後悔過嗎?
沒有。
如果不是演員這份工作,她在A市很難立足,更别說每月給父親贍養費。雖然還沒有屬于自己的房子,但是能夠遠離西頌,自在生活,已經是大學時期的夢想生活。
可以說,這份工作,給了她自由,也給了她底氣。
十八線的小透明,被劇組的大咖演員欺負,被公司拿捏,被網絡輿論攻擊,又有什麼關系呢?其他工作也會有這樣那樣的不順意,哪怕是在小公司,底層職員也沒有任何話語權,受氣了隻能自己消化。
這樣一想,似乎這件事也沒有那麼難接受。
這麼多年,每次遇到困難,似乎都是靠着這樣的阿Q精神挺過來的。
她有些感激應赫,在迷霧裡點撥她。
他這樣的人,聰明、通透、從來不内耗。從認識他時起,他就是學校風頭無二的人物,人生從來順風順水。
他為什麼,會去琢磨這四個字呢?
最後一次檢查房間時,鞋櫃邊有一粒黑色。因為近視,滕靜言以為是蟲子,蹲下來才發現是顆紐扣。
扣子半透明,跟小拇指甲蓋差不多大小,刻着品牌KENZO。
滕靜言把它放在手心裡,扣子下是她蜿蜒的掌紋。
這是應赫黑色T恤上的扣子。
他幹活時脫了外套,寬松的T恤衫領口有兩顆扣子,也不扣,松松地敞着領口,喉結上的細汗在陽光下亮晶晶的。
她把扣子用紙巾包起,放在了包包内側。
*
搬家公司的小哥很給力,開着輕卡來,把封好的紙箱和應赫拆卸碼好的家具一件件搬下樓。
不到兩個小時後,所有東西都搬到了碧松堂。
她沒有找保潔,自己拿着準備好的清潔用具打掃,然後把搬來的東西一件件放置。
忙起來,時間過得特别快。
下午四點的時候,一通電話打了進來。她正拿着刷子清潔浴室,也沒看來電顯,聽到那頭叫她的小名:“瞳瞳” 。
是她的姐姐滕靜語。
滕靜語比滕靜言大五歲。靜言出生時,腰上有成年人手掌大的一片胎記,兩頭尖,中間寬,靜語驚呼:“媽媽,好像一隻眼睛,妹妹是眼鏡長在身上的妖怪嗎?”
“胡說,你看妹妹多可愛。”媽媽的手指輕觸嬰兒的臉頰,粉色的小嘴吐出一個晶瑩的泡泡。
靜言是早已想好的大名,因為那片胎記,瞳瞳成了小名。但是除了媽媽,她并不喜歡聽到其他人喚她這個名字。
滕靜語仍然在西頌,除了每月固定給家裡轉賬,已經很久沒聯系過。
滕靜言應了聲,把刷子扔水池裡,垂着手走到了客廳。
滕靜語:“最近累不累,爸爸很想你,姜餅也想小姨了。爸最近身體不太好,上次血壓180多……”
滕靜言打斷她,“最近很忙。”
滕靜語小心翼翼問:“我上網才看到你的消息,會有不好的影響嗎?”
“不清楚。”滕靜言不帶感情回答,并不想跟她客套,“沒什麼事我挂了。”
“哎,瞳瞳,盈盈要結婚了,你回來嗎?你們小時候那麼要好,小學初中高中也一直在一個學校,盈盈跟我說特别希望你能來。”
“她自己為什麼不給我說。”
“她……沒有你的聯系方式。”
滕靜言不想把話說得太直白,淡淡道,“我想聯系的人,我會主動聯系。”
突然傳來小孩子帶着尖叫的哭鬧聲。
“姜餅乖,媽媽正在和小姨打電話,姜餅跟小姨說幾句話。”滕靜語一邊哄孩子,一邊把電話靠近孩子。
姜餅是滕靜語的孩子,不到五歲,滕靜言隻見過一次,甚至想不起來大名叫什麼。
孩子仍然哭鬧,可能是靠近手機的原因,聲音更尖利了些。
滕靜語有些尴尬,聲音小了些,“瞳瞳,那我挂了啊,你有空給家裡打個電話。”
“家裡。”滕靜言覺得,這兩個字比小孩子的尖叫還要刺耳,她有些戚戚然問,“姐,我還有家嗎?”
“當然有家瞳瞳,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姜餅鬧人呢,我回頭再聯系你啊,你拍戲時候也要注意休息。”滕靜語急急忙忙挂了電話。
滕靜言從池子裡撿起刷子,繼續打掃浴室。
每次接完滕靜語的電話,她都特别平靜,也特别清醒。滕靜語過得好與壞,爸的病治療的如何,她并不關心。如果可以,她希望再也不要聯系。